凌默拖着脚步，独自一人往C区的住处走。
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家常旧衣裳的居民脚步匆匆，脸上挂着这年头常见的木然，眼神里还藏着根绷紧的弦。
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不知道哪家在煎什么东西的油烟气，还有一股沉甸甸的、压在心口的憋闷。
头顶上的旧灯管发出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他走得不快，身上那股血腥气混着汗馊味儿，惹得路过的人吸吸鼻子，眼神扫过来，带着点好奇，更多的警惕，但很快又都移开，习以为常了。
在这避难所里，从外面回来的人带着一身颜色，算不上新鲜事。
凌默低着头，脑子里像拨幻灯片一样，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仓仓库里的激战，感染者的嘶吼，变异者的凶残，畸变体的恐怖！
李明哥满身是血倒下的画面，队长冰封天地的绝世风采，还有赵峰那张让人牙根痒痒、满是幸灾乐祸的脸！
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冲击着他尚显稚嫩的心灵。
力量！ 一股子不甘心从脚底板首冲脑门——操蛋的力量！
只有把这玩意儿攥在自己手里，才能在这鬼世道喘口气，才能护住想护住的人！
“源初之力。”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这玩意儿让他比普通感知者扛揍、爆发力强点，但还差得远！
对付变异者就得拼老命，还不一定拼得过，碰上那头捕猎者级别的怪物，他连当盘菜的资格都没有！
“非得变强不可，还得快！”
这念头像团火，在他心里烧着。
不知不觉，自家那扇熟悉的铁皮门就在眼前了。
他深吸了口气，在衣服上使劲蹭了蹭手上的污渍，又胡乱抹了把脸，想把那些狼狈不堪都抹掉点，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
老妈李芸那张疲惫憔悴的脸露了出来。
“臭小子！你回来了？”看清门外是他，李芸眼睛猛地一亮，一把拉开门，
“快进来快进来！”
声音都带着点颤。
可当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那片片深褐色的污渍，和那张掩不住疲倦的年轻脸庞时，换成了焦心的忧虑，眼圈也跟着红了
。去之前心里是打过预防针的，可真见着了……
“你……你伤着了？”
她一把攥住凌默的胳膊，力气大得他有点疼，上上下下把他整个人扫了好几遍，就差剥开衣服看了。
“妈！真没事！你看，一根汗毛都没少！”
凌默赶紧咧嘴挤出个大大的笑，声音尽量扬着，
“这都是外头蹭的，灰啊泥啊血啊的——别人身上的！出任务嘛，哪能不沾点灰？”
李芸瞪着他，仔仔细细又把他从头到脚扒拉了一遍，尤其是几处容易伤着的地方摸了摸，确认没有新添的大口子，这才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眉头还是皱得死紧，几乎是把他拽进了屋里。
“快进来！累坏了吧？锅里还温着点吃的，给你留着呢。”
屋里的陈设简单得可怜，毕竟只是临时住所，一小间卧房，外加巴掌大点当客厅又当厨房的空间，但收拾得齐整干净。
空气里飘着刚热过饭菜的暖香。
凌默心头一热，鼻子有点发酸，愧疚感也涌上来。
他不想让老妈日夜悬着心，可今天仓库里的事，打死也不能说半个字。
“妈，真没大事儿。我们队长本事大着呢，队里的兄弟也关照我。就是那地方脏得要命，弄得跟泥猴似的。”
他一边狼吞虎咽扒拉着温热的食物，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一边含糊不清地解释。
李芸看着儿子明明累得快散架了还硬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满肚子的话最终只化成了一声叹息，抬手摸了摸他汗湿的刺棱头发：“回来了就好。”
简单洗漱完，换了身干净但洗得发白的衣服，身上的倦意才算是卸下去一点。
凌默对正在收拾桌子的李芸说：“妈，我出去一趟，找胖子扯两句，很快回。”
“啊？那行吧，自己当心点。”
李芸停下手，嘴唇动了动，还是把那句早点回咽了下去，这里也不会有危险，臭小子总有他自己的事做。
出了门，凌默熟门熟路地拐过几条狭窄的通道，钻进了后勤维修区的地盘。
这里比住的C区可要热闹多了，机油味混着焊条烧出来的焦糊味儿首冲鼻子，哐当哐当、嗡嗡嗡的各种机器响得人脑仁儿疼。
穿着油渍麻花工作服的工人扛着家伙什，低着头在狭窄的通道里快步穿行。
在一个堆满生锈零件和缺胳膊少腿工具的角落旮旯里，凌默瞄见了他要找的那个肉球——张胖子撅着个滚圆的屁股，正吭哧吭哧地扳着一个大阀门上的螺栓，嘴里还瞎哼哼着不成调的荒腔走板：“妹妹……你大胆滴……往前走啊……”
“嘿！胖子！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凌默绕到他身后，照着他那肥厚的屁股蛋子就是一巴掌。
“哎呦我操！”
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差点窜起来，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砸在铁管子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吓死爹了！谁啊？默子？！”胖子惊魂未定地扭过头，一看是凌默，那张胖脸上立刻堆满了惊喜，小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嘿！你小子！回来啦？怎么样怎么样？第一次开荤，够不够劲儿？”
“够劲儿？差点没把命交代进去！”
凌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拖过旁边一个沾满油泥但还算稳当的零件箱，一屁股坐上去，“不过是挺他妈够劲儿的。”
胖子把扳手往工具堆里一扔，凑上前，胖脸上全是八卦，声音也压低了：“哎，我说，动静挺大啊！你跟着的霜刃的小队回来那会儿，可看见医疗队那帮白大褂推着车玩命跑，担架上躺着的瞅着眼熟，像是李明学长？还有沈冰队长，也听说累脱力了？啥情况啊？不是说是一个D级活儿么？”
凌默心里咯噔一下，消息传得还真快。
他盘算着将能说的透露一点：“嗯，撞见硬点子了，钻出来一头厉害的捕猎者，差点没折里头。李明哥为了掩护我们，伤得不轻，队长也是拼了老命才搞定。”
“捕猎者？我靠？！”
胖子眼睛瞪圆了，倒抽一口凉气，“D级任务碰上那玩意儿？你这出门没看黄历吧？不过活着回来就行！你小子真没事？”
他伸手在凌默身上不放心地拍了拍。
“嘿，托你胖哥的福，皮实着呢，运气好，没跟那最硬的茬子硬碰。”
凌默挥开他的手。
俩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两句闲篇，凌默问了问胖子白天这边有没有啥新鲜事。
眼看天有点晚了，便站了起来：“行了胖子，我得赶紧撤了，刚到家，还得去看看李明哥那边咋样了。”
“成！去吧！去吧！”胖子挥了挥他那沾满油污的胖爪子。
走出那片嘈杂油腻的区域，凌默深深吸了口气，混杂着机油和金属粉尘的空气呛得他咳了两声。
他抬起头，他抬起头，望向避难所上方的天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头等大事，是尽快把他自己燎着的源初之力给捋顺了、练熟了，还有得赶快把自己调整回状态，跟上小队的节奏。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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