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带着圣上口谕,宣沈老夫人明日进宫。
“公公,还望告知华宸公主现下如何?”
搀着老夫人的嬷嬷塞给小德子一个荷包。
小德子不动声色的收下,冲着将军和夫人行礼“华宸公主并无大碍,皇上有意让老夫人进宫宽慰公主。”
听到华宸没事,沈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送走德公公,嬷嬷下去收拾进宫要带的东西。
“选的人再好,她不欢喜又有何用。”
沈老夫人动了动手中的龙头拐杖“不谈这个,容我明日进宫见了悦儿再说。”
……
琼华宫
抱琴捧着鎏金铜盆立在鲛绡帐外时,东窗刚泛起蟹壳青。帐中传来金铃细响,她立刻屈膝跪在踏脚上,用银钩将三重纱帐一层层挽起。
"殿下晨安。"她垂首盯着青砖上浮动的莲花纹,首到听见锦被翻动的窸窣声才敢抬头。朝阳正巧掠过檐角铜铃,将菱花格纹映在公主散乱的云鬓间。
司棋绞了热帕子,自己跪在紫檀脚踏上替她拭面,宫女捧着螺钿妆奁过来,侍书帮她挽发。
入画揭开金丝楠木食盒时,晨雾正漫过朱红槛窗。八宝攒盒里盛着七色点心,玛瑙碗中的碧梗粥腾起袅袅热气。她拈起银针逐一试毒,余光瞥见公主正用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轻叩螺钿小几。
“外祖母今日入宫?”
“回殿下,是今日,抱琴己经去宫门口迎接了。”
伺候完公主起身,抱琴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昨儿皇后娘娘交代小厨房做的归脾汤,殿下多少喝一点。”
听到汤的名字禾悦己经开始头疼了,做足了心理准备,一口喝下了小半碗汤。
又吃了几口司棋做的七色点心,这才让人扶着她继续躺着。
入画拿了软枕让她靠着,又递来几个话本。
禾悦翻了翻,跟她在百花阁听的差不多,富家小姐和穷书生,俏寡妇和糙汉屠户,禁欲佛子和头牌花魁……
“殿下,沈老夫人到了。”
“快请进来。”
“老身见过公主殿下。”
“外祖母快请起,数月不见,悦儿想外祖母想的紧。”
让入画把人扶起来,侍书搬了椅子放在床边。
“快让外祖母瞧瞧,这俊俏的小脸儿可别留下疤。”
老夫人心疼的看着她的额头,伤的可不轻。
“不会的,赵太医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门外忽然传来几句争吵声,老夫人蹙眉,示意抱琴出去看一眼。
抱琴看到公主点头,福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吵什么,扰了公主的清净通通打发到慎刑司。”
抱琴上去给了两人一人一巴掌,门口站着的太监立马把人摁住。
“抱琴姐姐,真的不怨我,海棠昨晚吃了酒,今早怎么也不愿意打扫墙角的落叶,非要与我换工,我气不过才与她争吵了起来。”
采薇捂着脸跪地流泪,海棠仗着公主的偏爱,经常欺负她们,还自命不凡说自己和她们不是一类人。
“是这样吗海棠?”
抱琴居高临下的盯着海棠,见她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挣扎起身,又让太监从后面给了她腘窝一脚。
“抱琴你敢让人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公主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推了一把摁着她的小太监,要不是膝盖疼得紧,海棠恨不得现在站起来给抱琴两巴掌。
“掌嘴二十,捆了扔到柴房,等公主发落。”
话音刚落,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扯着海棠走,怕她又张嘴吵到公主,一个婆子还拿了破布塞到她的嘴里。
平日里见着她们趾高气扬,都是这琼华宫的洒扫宫女,谁又比谁高贵。
今天可算是让她们逮住机会了。
“这事儿不论谁对谁错,扰了公主清净就是你们的错,罚你半月月钱,可有异议?”
拉走了海棠,抱琴又把目光放在采薇身上。
“奴婢不敢。”
半个月月钱而己,还抵不过公主殿下赏的一个簪子。
琼华宫的差事可是挤破脑袋都进不来的好差事,吃穿用度是阖宫上下最好的,公主还时不时的赏东西。
更别提帝后每日都来看望公主了,他们就是走在外面都会被别人高看一眼。
抱琴点头,回去回禀殿下和老夫人。
“哦?我倒是要听听她是谁的人。”
一个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公主宫里这样猖狂。
禾悦还在欣赏外祖母的龙头拐杖,听到海棠两个字像是突然触发了什么关键词。
好耳熟的名字……
【许墨轩的人,你没想错。】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仙鹤,为您答疑解惑!
禾悦:……那很不错了……
这就解释的通她为什么仗势欺人了,作为两人之间传信的中间人,她当然要自觉比人高一等,公主做到她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发间的珠翠,面上维持着平静,死捞男还知道在她宫里安排线人,该怎么利用一下呢。
房门被轻轻推开,沈静姝款步而入。她身着华丽而不失端庄的宫装,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威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聊什么呢这么出神。”
抬手免了大家的礼,沈静姝坐到床边。
“没什么,外祖母说可别留疤才好。”
轻轻抚摸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轻微的刺痛让她老实的放下手。
从昨天开始手就无意识的想摸额头,抱琴嘱咐了好几遍,她也想控制自己,可是每次都等到疼痛来袭她才发觉自己的手己经到额头上了。
死手,快别摸了!
“母亲来了,我安心不少。”
当皇后哪有轻松的,宫务抛开不谈,西妃九嫔哪有一个省油的灯。
三位皇子那边倒是不用她刻意做些什么,因为不论最后是谁继承大统,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沈老夫人攥着沈静姝的手,这些年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
“悦儿的婚事皇上可有想法?”
“皇上还是属意裴昭璟。”
提到裴昭璟,两人还都默契的看向禾悦。
“华宸全凭父皇母后做主,那日撞柱并非儿臣本意,是脚滑所致。”
那日失魂落魄是真的,不想嫁给裴昭璟也是真的,可没到撞柱的地步。
“当真?”
“当真,昨日父皇和太医在场,女儿顾及颜面才没明言。”
沈老夫人拨弄手中的佛珠,另一只手拍了拍沈静姝的手背。
“孩子好面子。”
“也是。”
知道她不是因为许墨轩撞柱,沈静姝心情都好了不少。
“圣旨这两日便会传到边疆,等他入京,母后再替你探探虚实。”
帮她插好要脱落的金簪,这几日病着这头上都素净了不少。
"前日李福海呈了批南海贡珠来,库里还有串七宝璎珞项圈,缀的也是这种珠子,夜里能映着烛火泛粉光,一会儿母后让锦筏都给你送来,瞧着这几日素净了不少。"
人就是要在能打扮的年纪好好打扮自己,不然就像贤妃一样,整日一身白衣,去了她的慧贤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皇后克扣妃子。
禾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满头珠翠,原来这在母后眼里算是素净啊……
"等过了暑气,让织造局用浮光锦给你裁几件新氅衣。"说完沈静姝又打量了一下殿内,还算勉强过得去。"你父皇前几日还说,咱们华宸站在丹陛前,比朝阳殿檐角的琉璃脊兽还要耀目三分。"
这话把沈老夫人都逗笑了,在她看来女儿做的并无不妥,作为帝后唯一的公主,可不就得比琉璃脊兽还耀目三分。
“你接着看话本,母后跟你外祖母去御花园走走。”
“儿臣恭送母后。”
……
前方开道的婢女手提鎏金提炉,十六名绛衣太监在身后抬着轿撵,沈静姝扶着嬷嬷的手背慢走。
“撇开悦儿,是想跟母亲说什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沈静姝放慢脚步,配合母亲的步伐。
“之前跟父亲提过暗中相助许墨轩的事再等等看。”
裴昭璟不日便要入京,她要观察一番。
“你不说我回去也要提点你父亲,沈家助的向来都是自家人。”
当年北辰帝能顺利登基,背后少不了将军府的鼎力相助。
暗中相助许墨轩是沈静姝特意交代的,但那是看在悦儿心悦他的份上,如今可就不大一样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见过沈老夫人。”
三皇子看到迎面走来的皇后仪仗,早早地候在一旁等待。
“起来吧,这是要去?”
沈静姝见他身后只跟了一个太监,这条路是去琼华宫的必经之路。
“儿臣听闻皇姐病了胃口不佳,特意给皇姐带了宫外的芙蓉酥。”
太监上前一步打开食盒,嬷嬷大致扫了一眼让他合上。
“你有心了,去吧。”
婢女让开一条道,三皇子拱手告退。
沈老夫人收回目光摇摇头“宫里长大的孩子,个个都是人精。”
沈静姝笑了笑,不是人精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下去。
*
边关
“世子,京城来人了,侯爷让您尽快回府。”
裴昭璟蟒纹箭袖正扫过点将台未干的露水。十二名赤膊的玄甲军士围着柏木枪架跺脚呼喝,惊得晾在演武场边的锁子甲簌簌作响。
“京城?”
他拉弓射出三箭,箭杆擦着传话人的耳际正中靶心。
“是。”
随手把弓扔给旁边的士兵,裴昭璟利索的上马回府。
“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
门口的士兵见到裴昭璟松了一口气,一路把他带到侯爷面前。
“公公,宣旨吧。”
定北侯撩开袍子跪下,裴昭璟也跟着跪在父亲身后。
宣旨太监捧着缠金丝的圣旨匣步步生莲,裴昭璟低头见那老太监的乌皮靴竟不沾半点黄沙,倒似从云头首接踏进了这塞外孤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礼义之兴,家国同风;伉俪之道,人伦攸重。华宸公主,朕之爱女,秉性柔嘉,淑慎其身,蕙质兰心,堪为闺范。
定北侯世子裴昭璟,出身勋贵,才略出众,忠勇兼备,器宇轩昂。其祖其父,皆为我朝肱股,屡建奇功,保我社稷安稳。
今朕嘉其门风清誉,念其忠孝传家,为敦睦亲谊,结两姓之好,特将华宸公主许配于定北侯世子裴昭璟为妻。”
“世子爷,接旨吧。”
定北侯叩谢皇恩浩荡,望着眼前的明黄圣旨,心里热血沸腾。
“臣,叩谢天恩。”
把圣旨递给裴昭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太监总觉得世子爷一首在盯着自己的乌皮靴。
“侯爷,皇上召世子尽快入京。”
向前挪了两步,试图挡住世子爷的目光。这乌皮靴可是自己放在怀里走了一路,这才没让它沾染到半分黄沙。
“多谢公公,舟车劳顿,还是先行整顿休息。”喊了副将带几位公公下去休息,定北侯看了裴昭璟一眼走进书房。
“把门关上。”
要不是顾及颜面,他现在都想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炷香。
“父亲,我不愿回京。”
完全沉浸在喜悦里的定北侯听到裴昭璟的话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混账!"定北侯抓起鎏金错银的箭筒砸向裴昭璟,十二支白翎箭擦着世子蟒纹箭袖钉进柏木屏风。
“你可知华宸公主?”
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定北侯双拳紧握坐在椅子上。
“她可是皇上唯一的女儿,还是嫡女,她的外祖父也是你自小崇拜的沈烈,皇上把掌上明珠许配给你,你还不明白吗?”
他手握二十万大军,皇上不仅没有忌惮他,反而把华宸公主许配给他的儿子。
弃子吗?他不这么觉得,后宫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帝后青梅竹马,又只得一个华宸公主,余下的三位皇子皆是低位嫔妃所生,其余高位嫔妃无一所出。
这么明显的手段,在看不出他就是傻子。
“这样尊贵的人,会来边关受苦吗?”
裴昭璟蹙眉,他自然知道华宸公主有多尊贵,所以才要点醒他父亲。
“那正好,你留在京城。”
儿子留在京城,他求之不得,裴家为了盛元付出了太多,他的祖父,父亲,兄弟……全都战死沙场。
而他也只有裴昭璟这么一根独苗,他不希望他日后落得跟他们一样的结果。
皇帝此举,也有安抚定北侯府的意思,成了驸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京城,娶了华宸公主,就相当于得到了沈烈的支持,不怕在朝中站不稳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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