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蜕落在青玉案上时,皇帝正执笔圈点安陵容的《荷风赋》。墨迹未干的宣纸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夹页间素笺小楷:"微躯愿化莲心苦,换得清波照天颜。"
"好个'清波照天颜'。"皇帝忽地掷笔,鎏金螭龙镇纸压住飘飞的纸页,"苏培盛,传旨六宫,安常在晋贵人,赐居..."他顿住,目光扫过安陵容鬓间新簪的白玉流苏,"就住碧桐书院罢,离朕的勤政殿近些。"
安陵容跪在冰裂纹瓷砖上,嗅着龙涎香里混入的薄荷脑气息——这是华妃今晨送来的提神香。她将袖中备好的碧玉诗筒举过头顶:"臣妾偶得残句,求皇上指点。"
竹制诗筒滚出时,带落几片干枯的荷瓣。皇帝展开素绢,见上头墨痕深浅不一,显是多次誊改:
**《御前献芹》**
莲房空老玉壶冰,犹捧丹心向日明。
愿化金茎承露盏,不教烽火照洛城。
指尖抚过"金茎承露"西字,皇帝忽然轻笑:"朕记得汉武帝建章宫有承露盘。"他示意安陵容近前,龙纹箭袖拂过她腕间翡翠莲蓬,"你这盏,想承什么露?"
殿外骤起惊雷,雨幕中传来沈眉庄的轿辇声。安陵容垂眸盯着皇帝襟前团龙纹,轻声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话音未落,苏培盛仓皇来报:"沈嫔娘娘跪在雨里,说要求皇上重审华妃戕害皇嗣案!"
碎玉轩的合欢花被暴雨打落满地时,甄嬛正在穿针。金线游走于玄色缎面,绣出半幅《山海经》图——蛊雕食人的利齿间,隐约可见华妃的鎏金护甲纹样。
"姐姐真要如此?"沈眉庄褪下腕间佛珠,露出内侧刻的"华"字血痕,"那日章弥供状上说,翊坤宫的艾叶..."
甄嬛咬断金线,将绣绷转向烛火。跃动的火光里,蛊雕眼睛突然显出皇后凤钗的轮廓:"岂止艾叶。姐姐可知你每日参汤里的血燕,炖盅内壁涂着夹竹桃汁?"她指尖划过绣面,"华妃不过刽子手,握刀的另有其人。"
沈眉庄忽然剧烈咳嗽,帕上血渍浸透蛊雕羽翼:"那便让刽子手先还债。"她从妆奁底层取出个珐琅盒,里头盛着风干的艾叶与染血绷带,"三日后华妃生辰宴..."
惊雷劈开窗棂,照亮甄嬛眼底寒芒。她将绣针刺入蛊雕咽喉:"听闻西域进贡的鹿血酒,最宜配曼陀罗花粉。"
碧桐书院的青雀舫夜宴上,安陵容正抚琴唱新制的《采莲曲》。皇帝执杯的手忽地顿住,听她将"莲叶何田田"改作"莲子何颤颤"。琴弦应声而断,在指尖勒出血痕。
"臣妾该死。"安陵容伏地时,袖中诗笺飘落。皇帝拾起染血的薛涛笺,见背面补了行小字:"宁为承露碎,不作缠丝灰。"
夜风卷起幔帐,露出窗外疾走的太医。苏培盛附耳低语:"沈嫔娘娘突发急症,说是...说是见了华妃娘娘赏的送子观音。"
安陵容瞥见皇帝捏皱的诗笺,忽然轻扯龙袍下摆:"臣妾幼时见母亲熬药,总说猛火煎不透的症候,需文火慢煨。"她将染血指尖按在"缠丝灰"三字上,"就像华妃娘娘宫里的欢宜香,闻着暖,实则..."
"摆驾翊坤宫!"皇帝霍然起身,玉佩撞翻青玉案。安陵容跪送御驾时,瞥见甄嬛的侍女流朱正在廊下比划手势——三根手指,指向西边星子。
子时三刻,华妃跪在满地碎瓷中,看着皇帝将欢宜香尽数倒入荷花池。月光照在沈眉庄呈上的艾叶灰烬里,忽然显出点点金芒——那是皇后赏的香炉残渣。
"年世兰,你太让朕失望了。"皇帝拂袖时,安陵容新献的《采莲曲》从袖中滑落。华妃扑向那片飘远的诗笺,鎏金护甲撕碎"不作缠丝灰"的誓言。
暴雨倾盆而下,安陵容立在碧桐书院檐下,看素荷将诗筒投入火盆。灰烬腾起时,她轻声哼起母亲教的采莲谣,词句却变成了:"莲子苦,莲心毒,金盏承得露化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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