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美术课递了画纸，又在巷口一起看了猫之后，夏初觉得，她和季川之间那层看不见的、有点冰冷的隔阂，好像悄悄融化了一点点。
虽然他们依旧没有正经说过话，在学校也还是各据一方，但夏初再看到季川时，心里那种莫名的紧张感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平和的好奇。她会更大胆地（当然，还是偷偷地）观察他，观察他写字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观察他体育课跑步时略显单薄的身影，观察他被老师表扬时也仅仅是抿一下嘴角的淡然。
这个周末的午后，天气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夏初帮着张奶奶把晾在院子里的干豆角收进来。张奶奶一边麻利地解着绳子，一边和旁边也出来收衣服的季川的奶奶赵淑兰聊着天。
“哎呀，这天说变就变，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哦。”张奶奶抬头看了看天色，操着一口榕城口音。
“是啊，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湿气重。”赵淑兰微笑着回应，她的普通话里带着一种吴侬软语般的腔调，和榕城本地的硬朗爽利很不一样。她手里拿着一件晾干的、似乎是季川的校服衬衫，仔细地叠好。
“赵老师，你们来榕城还习惯吧？小川在学校怎么样？”张奶奶很自然地就把话题引到了孩子身上，这也是邻里之间最常聊起的。
赵淑兰叠衣服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动作，脸上带着温和而礼貌的笑容：“挺好的，有劳大家关心了。学校老师和同学都挺照顾他的。”
夏初在一旁假装认真地捆着干豆角，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那就好，那就好。”张奶奶点点头，又像是随口问道，“我看小川那孩子，性格蛮稳重的嘛，不像我们家附近这些皮猴子，一天到晚吵吵闹闹。他平时在家也这么安静？”
赵淑兰闻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疼爱，有无奈，但很快被笑意掩盖。她轻轻叹了口气，说：“这孩子，脾气有点像他爸爸，从小话就不多，认生，就爱自己捧着本书看，一看就能看半天。我们老两口也说不上什么话，就随他去了。”
像他爸爸……话不多……认生……爱看书……
这几句话像小锤子一样，轻轻敲在了夏初的心上。原来他不是故意冷漠，只是性格像爸爸，而且认生。也难怪他总是安安静静的，还那么喜欢看书。
“看书好啊，看书的孩子聪明！”张奶奶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赞扬。
“是这个理，”赵淑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愁绪，“就是……唉，他爸妈在滨海那边忙得脚不沾地，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几面，这孩子心里估计也……”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季川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好像是出来扔垃圾的，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垃圾袋。他看到两位奶奶在聊天，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快速走到巷口的垃圾桶旁，把垃圾扔进去，又快速地走了回来。
经过赵淑兰身边时，他停下来，极其小声地喊了一声：“奶奶。”
“哎，小川，”赵淑兰立刻应声，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柔和，“快进屋去吧，天要下雨了。”
季川点了点头，只看了眼旁边的张奶奶和夏初，就首接转身进屋了。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但夏初却从他和奶奶那短暂的互动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温情。
张奶奶和赵淑兰又聊了几句天气，便各自回屋了。
夏初抱着捆好的干豆角，站在自家门口，望着隔壁紧闭的房门，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那个看起来有点酷、有点疏离的季川，也会认生，也会因为想念爸爸妈妈而可能不开心。他不是天生就喜欢独来独往，只是习惯了用安静和书本把自己包裹起来。
这一刻，夏初觉得，自己好像离季川的内心世界，又稍微走近了一点点。不再仅仅是好奇，还多了一份……想要理解他的感觉。
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空气中湿意更浓了。她想，明天如果下雨的话，上学路上，那个安静的男孩会不会带伞呢？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但心里某个角落，却因为这点小小的、无端的关心，而变得有些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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