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日历一页页撕下,期末考试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教学楼里回响得格外清晰。榕城的冬天,是那种钻骨缝的湿冷,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教室里久了,手脚也会变得冰凉。窗外的水杉树彻底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偶尔有几只麻雀停在上面,发出短促的啾鸣。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某种混杂着煤炉烟火气的味道——那是附近居民区开始生火取暖带来的独特气息。杨老师的数学课像是上了加速器,每天都有新的卷子发下来,各种定理、公式、变形题目压得人喘不过气。她会在课间毫不留情地指出某些同学作业里的错误,也会在讲评试卷时,对那些有明显进步的学生,吝啬地点一点头。
我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投入到了复习中。晚自习回家后,橘黄色的台灯下,摊开的书本和练习册常常堆成一座小山。尤其是数学,我把之前的错题本翻来覆去地看,把杨老师讲过的典型例题反复琢磨。那种解出一道难题后的豁然开朗,成了枯燥复习中为数不多的亮色。
临考前的最后一次数学模拟测验,气氛凝重得像要结冰。我拿到卷子,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扫过题目,看到最后那道压轴的几何题,用到了之前一首困扰我的辅助线做法。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慌乱,而是静下心,回忆着杨老师讲过的思路和自己总结的笔记,在草稿纸上尝试着画出那条关键的线。当图形豁然开朗,解题思路清晰地浮现出来时,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赶紧把步骤工整地誊写到卷子上。
成绩出来那天,杨老师念到“夏初,115分”时,教室里有片刻的安静,连我自己都有些怔忡。这个分数,比我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高。发卷子时,杨老师把卷子放在我的桌上,手指在最后那道几何题的解法旁边轻轻敲了敲,目光与我对视了一瞬,语气平静无波地说了一句:“有进步,继续保持。”
这句简单的话,却像冬日里透过云层的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积压的许多阴霾。我用力地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老师”。那种被肯定、被看到的踏实感,让之前的辛苦都有了沉甸甸的回音。
“学霸!快给我讲讲最后那题!”林晓月哀嚎着扑过来,拿着她的卷子,“我感觉我脑子都要打结了!”孟梦也在一旁凑热闹,说考完成绩出来前一晚紧张得都没睡好。
我和她们小声讨论着题目,心里却不像以前那样容易被她们的焦虑或兴奋带着跑了。或许是持续的努力带来了一点底气,或许是初二这一年的经历让我内心变得更沉静了一些。
文静依旧稳定地保持着高分。她只是在我看她的时候,递过来一个安静的微笑,像是无声的祝贺。我们之间,很多时候的交流,都在这细微的表情和眼神里了。
十二月的最后一周,班长买了彩带和气球,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教室简单布置了一下,黑板报也换成了喜庆的元旦主题。最后一节班会课,在杨老师照例强调完考试纪律和假期安全后,她顿了顿,说:“最后,给大家留个小任务。拿张纸,写下你的新年愿望或者明年的计划。不用写得多复杂,认真想一想就好。写给自己看,不用交。”
这个小任务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原本有些沉闷的教室泛起了涟漪。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脸上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和放松。
“我要写期末能打个高分!还要换个新手机!”林晓月己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构思。 “我想明年能去看一场偶像的演唱会!”孟梦双手合十,满脸期待。
我也拿出一首随身带着的日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窗外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教室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听着周围同学的低语,我握着笔,认真地在纸上写下:
“新的一年:
期末考试能发挥好,所有科目都取得进步。
数学能够继续保持,不要退步。
爸爸妈妈,还有外公外婆,身体都健健康康的。
能读到更多有趣的好书。”
写完这几条,看着这些实在的、关乎眼前的愿望,心里觉得安稳。但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最后的句点。
好像……还有什么。
那个暑假外婆无意中提起的话语碎片,又在心头浮现。“压力大”、“闷得很”、“不晓得习不习惯”……
季川……他在那个很远很远的滨海市,现在怎么样了?快一年半了。新的一年,他会……过得稍微开心一点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无声无息,却带着悠长的回音。我没有把这个名字,这个模糊的祈愿写下来。只是静静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轻轻地、郑重地在第西条愿望后面,画上了一个句号。
合上日记本,把它仔细地放回书包最里面的夹层。抬起头,窗外的天己经完全黑了,玻璃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映着教室里温暖的灯火和同学们年轻的脸庞。
日历即将翻开新的一页。而眼下,是期末考试周,是这个学期最后的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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