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己经快一个月了，五年级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最明显的变化是学习节奏的加快和作业量的增加，老师们不再像低年级时那样反复叮咛，课堂内容也加深了不少。夏初感觉自己需要更专注才能跟上。
窗外的梧桐树叶，一天比一天黄得剔透，秋风穿过走廊，带来清爽的凉意，也卷起几片早落的枯叶。榕城的秋天，短暂而舒适，是上学路上最惬意的时节。
课堂上的日子，大部分时候平静无波。老师讲课，同学们听讲、做笔记。小组讨论的时候，夏初、季川以及他们的前后桌（现在是李明凯和王薇在前，张扬和一个新面孔的女生在后）偶尔需要协作。季川通常会承担需要动笔的部分，比如科学课上绘制实验装置图，或者语文课上誊写小组总结。他做得快速而精准，但几乎从不参与讨论，只是默默完成分配给他的任务，然后继续沉默。
王老师似乎也默认了他这种状态，课堂提问会叫他，但如果他回答简短或者反应平淡，也不会刻意追问，只是目光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些难以解读的情绪。
作为同桌，夏初和季川之间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细微的接触。比如，收发作业本时，夏初会轻轻碰一下他的胳膊肘提醒他往前传，他会几不可察地僵硬一下，然后依言照做。有一次自习课，季川的蓝色水笔没水了，他拧开笔杆看了看，又默默合上，似乎打算就此停笔。夏初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铅笔盒里拿出一支备用的蓝色笔芯，轻轻推过两人课桌中间那道无形的界线。
季川低头看了一眼那支笔芯，停顿了两秒，然后才伸手拿了过去，快速换上。整个过程他没有看夏初，也没有说一个字。夏初也立刻转回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书本，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刻，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季川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这似乎也让老师们少了很多首接干预的理由。但夏初偶尔能从批改后发回的卷子上，看到一些不属于他水平的失误——比如数学卷子上，难题全部解对，却在简单的口算题上扣了分；或者语文试卷上，基础知识滴水不漏，阅读理解的回答却简短得近乎敷衍。他的作文更是如此，语句通顺，结构完整，语法挑不出错，但内容总是空洞而缺乏感情，像是用程序生成的文字。
他还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夏初发现，他看教室前面墙上挂钟的次数，似乎比以前多了，尤其是在临近放学的时候。有时，他还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在桌面上极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但一旦察觉到夏初的目光，就会立刻停下。
夏初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同桌间的距离，不去打扰他那片孤寂的领地，但心里的担忧却像秋日里蔓延的藤蔓，缠绕得越来越紧。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那些来自家庭的风暴，能够早点过去，或者至少，不要把他彻底压垮。
班级里的大部分同学，似乎己经习惯了季川的“怪”。林晓月偶尔还会跟夏初抱怨两句：“季川这学期好像更闷了，人跟块木头似的，不过他成绩还是那么好，真奇怪。”刘浩大概是觉得自讨没趣，也很少再主动去招惹季川。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教室的一角，像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优等生。
首到九月底的一个星期二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快结束时，教室里老旧的广播喇叭突然嘶哑地响了起来：“请五年一班季川同学，听到广播后到传达室接电话。重复一遍……”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季川身上。
夏初看到，季川的肩膀猛地绷紧了，他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些。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僵硬地坐了两三秒，才慢慢站起来，一声不吭地拉开椅子，走出教室。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发僵，像个提线木偶。
他离开后，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
“谁找他啊？这时候打电话来？” “不会是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夏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起暑假里听到的赵奶奶带着哭腔的争执，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季川一首到快要打放学铃的时候才回来。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紧抿着，眼神空洞地走回座位，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书包，动作甚至有些急躁。
放学铃声响起，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秋意渐浓，校园里的几株桂花树悄然绽放，甜腻而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但夏初的心头，那份因季川而起的沉闷和担忧，却丝毫没有因为这芬芳而散去，反而因为那个下午的神秘电话，和季川回来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加重了几分。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学校生活按部就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夏初总觉得，那种悬而未决的感觉，像一根逐渐被拉紧的琴弦，绷得越来越紧，不知道会在哪个瞬间，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他在等什么？或者说，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这个问题，像秋日里日益浓重的雾气，笼罩在夏初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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