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悄然而至,立秋也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榕城的天气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虽然白天的暑气依旧逼人,晒得人皮肤发烫,但在日头偏西的傍晚和清晨,风里好像悄悄掺入了一丝极细微的凉意,不再是那种密不透风的闷热。
暑假进入了后半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懒散即将结束、而忙碌尚未开始的过渡气息。孩子们最后的疯狂玩耍中,也带上了一点“玩一天少一天”的紧迫感。
社区为了丰富大家的暑期生活,在院坝里组织了一次露天电影放映,挂起了白色的幕布,引来了不少居民。夏初和林晓月也搬着小板凳兴高采烈地去了。场面很热闹,孩子们在前面嬉笑打闹,大人们在后面低声聊天。夏初习惯性地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季川和他爷爷奶奶的身影。也许他们不喜欢这种热闹吧,她想。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夏初和小伙伴在巷子里踢毽子,一不小心,毽子飞得太高,越过邻居家的矮墙,掉进了季川家的院子里。
“哎呀!”小伙伴们都停了下来。
“我去捡。”夏初自告奋勇,走到季川家虚掩的院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探头进去寻找。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只麻雀在地上跳跃。她很快就在墙角找到了那个彩色的毽子。正当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准备捡起来就走时,屋子里忽然传来赵奶奶带着哭腔和激动情绪的声音,似乎是在打电话。
“……我不同意!你们不能这么自私!孩子……孩子是东西吗?说送走就送走?!” “他还这么小……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要是知道了……” “那下学期怎么办?难道要让他……”
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然后彻底归于沉寂。
夏初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飞快地捡起地上的毽子,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院子,轻轻关上门,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送走?”“下学期怎么办?”赵奶奶带着哭腔的话语碎片,像尖锐的石子,不断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把毽子还给小伙伴,勉强笑了笑说:“找到了。”然后就借口回家喝水,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里,夏初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心里乱糟糟的。她想起张奶奶那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起季川那双越来越沉寂的眼睛,想起他面对成绩单时的漠然,想起他躲在画笔后面寻求片刻安宁的样子。
原来,“难念的经”是这么具体,这么伤人。大人的世界里那些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决定和纷争,正像沉重的阴影一样,笼罩在一个同龄人的身上。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力感,除了默默的同情,她什么也做不了。
暑假的尾巴,就在这种复杂的心情和日益临近的开学日中,一天天溜走。
最后一周,巷子里玩耍的孩子明显少了,大家都开始在家长的督促下,埋头赶暑假作业。林晓月来找夏初对数学答案时,就一首在唉声叹气,抱怨题目太难,假期太短。
夏初也静下心来,仔细检查自己的作业,预习五年级的新课本。想到即将升入五年级,她既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的紧张。教室会换到更高的楼层吗?会有新的老师吗?
当然,她想得最多的,还是季川。新学期,他们还会是同桌吗?
夏初发现自己的心情很矛盾。和季川同桌,常常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沉闷,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潭深水,让人不敢靠近。但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会去观察他,会去想他是不是好一点了,如果不再是同桌,是不是就更难知道他的情况了?
就在开学前两三天,夏初出门帮妈妈买东西时,看到季爷爷正在院子里整理东西。他把几个用黄色胶带封好的半旧纸箱,从屋里搬出来,摞在院角那个平时放杂物的小棚子下面。季爷爷的动作有些缓慢,腰背也显得更佝偻了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那不像是在为搬家做准备,倒更像是在清理或者封存一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
暑假的最后几天,就在忙碌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惴惴不安中度过了。夏初把新书包整理得整整齐齐,铅笔也全部削得尖尖的。她做好了迎接五年级的一切准备。
但是,赵奶奶带着哭腔的话语,季爷爷默默搬动箱子的身影,还有季川那双在夏天里似乎从未融化过冰霜的沉寂眼睛,像几片挥之不去的乌云,悬在了即将到来的五年级的天空之上,投下了沉甸甸的阴影。
新的学期,会发生什么呢?
(http://www.kenshuxsw.com/book/dha0eb-5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