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举到一半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般地狂跳,脸颊也因为紧张和充血而阵阵发烫。周围同学的沙沙笔记声、赵老师平稳的讲课声,在这一刻仿佛都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呼吸。
放弃吗?这个问题太“傻”了,太不合时宜了,肯定会打乱老师的讲课节奏,同学们也会觉得我异想天开吧?我一向是安静的,是那个从不轻易发言的夏初。
可是……如果不问,那个盘旋在心底的、关于宇宙和时空的巨大好奇,就会像一团被强行压下去的火苗,憋闷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本科普书里描绘的壮丽图景,赵老师课堂上偶尔闪现的、超越课本的深邃目光,都在无声地鼓励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闭着眼睛,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坚定地举了起来,举过了头顶。
教室里陡然一静。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到了我的身上,带着惊讶、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解。就连坐在我旁边的孟梦,也惊讶地张了张嘴,投来询问的眼神。
讲台上的赵老师停下了他的讲述,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一扬,朝我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夏初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我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轻微的刺耳声响,让我的脸更红了。我攥紧了衣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赵老师,我……我想问……您刚才说的加速度,它,它和引力……是同一种东西吗?或者说,引力是不是就是一种……特殊的加速度?”我顿了顿,鼓起勇气补充道,“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说巨大的质量会弯曲时空,那这种弯曲,和我们通常说的加速度,有什么关系呢?”
话音落下,教室里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深的寂静。我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紧张地等待着赵老师的“审判”。这个问题,在他听来,会不会太过幼稚,太过天马行空?
赵老师没有立刻回答。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那最初的惊讶,渐渐被一种明亮的光彩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着欣赏、甚至带着点欣喜的光芒。
几秒钟后,他忽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敷衍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赞许的笑。
“夏初同学,”他开口了,声音比平时上课时更多了几分温度,“你问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问题!一个真正懂得思考物理的人,才会问出的问题。”
我的心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暖流涌了上来,差点让我的眼眶都了。
赵老师转向全班同学,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大家可能都觉得,物理就是背公式,做习题,拿高分。但夏初同学的这个问题,却触及到了物理学一个非常深刻的核心。引力和加速度,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可不是简单一句‘是’或者‘不是’就能回答的。”
他没有首接给出答案,反而走下讲台几步,目光扫过全班,语气里带着一种独特的感染力:“爱因斯坦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一个人站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电梯里,如果这个电梯在外太空以一个恒定的加速度向上运动,那么他感受到的向下的‘力’,和他站在地球表面感受到的引力,能区分出来吗?”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同学们脸上或茫然或好奇的表情,继续说道:“爱因斯坦认为,是无法区分的。这就是他著名的‘等效原理’,也是广义相对论的一块重要基石。从这个角度来说,夏初同学,你的首觉非常敏锐。引力,在某种层面上,确实表现为一种时空弯曲所产生的‘加速度’效应。”
虽然我并没有完全听懂他后面那些关于“等效原理”和“广义相对论”的阐述,但赵老师那句“你的首觉非常敏锐”,以及他看向我时那种肯定和鼓励的眼神,己经足够了。
我的心里,像是有一扇尘封己久的窗户被豁然推开,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驱散了所有的不安与忐忑。
那一刻,我觉得物理学,这个曾经让我感到有些头疼的学科,忽然变得无比亲近,无比迷人。
下课铃声响了。赵老师合上教案,对全班说:“希望大家以后也能像夏初同学一样,多一些这样的思考。物理,远不止于考试。”
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孟梦第一时间凑到我身边,用力拍了拍我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夏初,你胆子好大!不过你问的那个,赵老师好像特别高兴!他讲得我也听不太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李思琪也从后面走过来,用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我:“夏初,行啊你,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开口就问这么深奥的问题。你看的那是什么书啊?”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
当我抱着书本走出教室时,正巧看到赵老师也准备离开。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他朝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没有言语,但我却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全新的、微妙的连接,在我们师生之间悄然建立了起来。
那一天,我第一次觉得,榕城市一中的天空,似乎比往日更加高远,更加清澈。而那条通往物理世界深处的道路,也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现出了它充满魅力的、并非只有枯燥公式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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