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踮脚往雕花梁上挂英文字卡时，赵祭酒的朱砂笔正破空而来。那支御赐的紫毫笔裹着腥风，笔尖淬着新磨的丹砂，首冲她后心三寸处"悬枢穴"。
"博士当心！"
顾清则的算盘珠子弹射而出，细碎的木珠在空中织成密网。林小满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拽进松香怀抱的刹那，朱砂笔"夺"地钉入《千字文》木匾，溅起的碎屑在"宇宙洪荒"西字间落成血色的"XYZ"。
"赵大人好准头。"顾清则广袖翻卷，将人护在身后，"这手飞笔绝技若用在批阅策论，想必能省不少灯油。"
赵祭酒的白胡子气得翘成波浪线："妖女竟在至圣先师像前挂蛮夷鬼符！"他枯枝般的手指戳向梁上字卡——"Family"正贴在孔圣人纶巾旁，"Love"悬在仲尼佩剑穗上。
永宁公主突然从供桌下钻出，发间金步摇缠满彩线："皇兄说这叫中西合璧！"她抖开连夜绣的绸布，孔夫子画像竟披着件英伦格子斗篷，腰间玉玦换成鎏金怀表。
"胡闹！"赵祭酒的笏板劈向香案，惊飞了正在啄食贡品的白羽喜鹊。那鸟儿扑棱着掠过《论语》书页，爪尖沾着朱砂在"有朋自远方来"旁按下个"Wele"的爪印。
林小满正欲开口，忽见顾清则后肩渗出殷红。方才挡笔时，一枚算珠崩裂划破了他的襕衫。血渍在月白衣料上晕染开来，恰似她昨夜批改作业时打翻的胭脂。
"顾司业受伤了！"世子突然举着弹弓从梁上跃下，"快传太医！要懂洋文的那种！"他怀里的《急救手册》哗啦啦翻动，扉页上画着用英文标注的穴位图。
太医院首座捏着银针犯愁："这'肩井穴'洋文唤作...唤作..."
"Shoulder well。"顾清则疼得额角沁汗，仍不忘纠正发音，"劳驾下针时避开'风池穴'，也就是Wind pool。"
林小满绞着帕子守在榻前，忽见药童捧来的金疮药瓶上贴着"Wound oi"标签。永宁公主凑过来咬耳朵："昨儿我偷了顾老师半罐药膏，抹在鹦鹉脚上治好了它的'Good m'结巴症。"
暮色漫进窗棂时，顾清则枕畔堆满了学生们的慰问礼。世子送的竹蜻蜓刻着"Get well soon"，尚书千金绣的荷包上歪歪扭扭绣着"Thank you"，最离谱的是赵祭酒差人送来的《伤寒论》，扉页朱批赫然写着"洋文入脑症候群诊疗纪要"。
"疼吗？"林小满蘸着药膏的手指发颤，"那老顽固分明是公报私仇..."
"他年轻时是武举出身。"顾清则忽然握住她手腕，将染血的帕子叠成莫比乌斯环，"这朱砂笔若是真伤了悬枢穴，你怕是再不能..."
"再不能什么？"
他忽然用没受伤的手抚平她蹙紧的眉："再不能叉腰训斥世子抄写单词。"
更鼓声里，林小满发现药碗底下压着张洒金笺。顾清则的字迹力透纸背："护你周全是此生最完美的完成时态"。窗外飘来监生们的夜诵声，世子正把"take care"编进《击壤歌》的调子，惊得巡夜侍卫以为闹了黄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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