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她躺在医院病房里，一睁眼就听到各种仪器的电流声。
“唔…吵死了……”刺眼的灯光让她迅速闭上眼睛，“有没有人，关下灯。”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流通起来，头顶明亮的光线换成了更柔和的低频灯，有人给她戴上了眼罩。
“先别睁眼，也别说话。”
她捂住耳朵，之后，那些仪器运转的白噪音也消失了，房间里一片漆黑与安静。
维里塔斯一直陪着她，他在心里计算时间，直到十分钟后，才压低声音开口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声音能小点吗，震得我耳朵疼。”她想坐起来，稍微一使力，“砰”地一声，却把病床坐塌了。
好在没有什么尘土，合金断面彰显了它昂贵的造价，以及与价格相匹配的强硬度。
安梨收回视线，有点懵，她抱住弱小无助却力大无穷的自已，有点想哭：“维里塔斯――”
“冷静，情况有点复杂，但你还活着。”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可以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复盘这次事故全部细节。
“你们走进了裂界回响，见到了曾经在433层发生过的事，优格·道尔中途与你失散，之后，你便失去了意识，甚至出现了脑死亡。”
他冷静的模样很好地安抚了大难不死的女孩儿，她渐渐恢复了正常：“它离开后，我遇到了星核精，追着她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然后，如果不是做梦的话，我可能似乎大概是，看到了记忆星神浮黎――”她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祂应该是对我说话了，但我听不懂，然后祂还一直说，一直说，说得我脑袋直接炸了。”
“……星神的意志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有可能是一种极大的负担。”维里塔斯定定地看着她：“都过去了，你现在就坐在我对面，什么都没有变坏。”
“嗯嗯，我的脑袋正长在脖子上。”安梨点头如捣蒜，但是点着点着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脖子，然后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将下巴合上：“还好，还好，还在还在。”
“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爆炸。”
“哦对，爆炸，那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一睁眼就看到了你，头很痛，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声音――”
“是丰饶星神的赐福救了你，优格·道尔说，它赶到时，你长出了三双手，两双脚，头颅完整。”
安梨摸完脖子的手开始摸脚，摸肩，摸胳膊，等全身都摸完，一切正常，她才松了口气：“那家伙跑哪去了？怎么不见它。”
“你们的契约已经彻底消失，还管它做什么。”维里塔斯皱眉：“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关心自已的新身体，检查报告显示，你体内出现了一种极其强力的活性物质，或许，随着营养堆叠，有一天你真的会长出三头六臂。”
“应该没有三个脑袋吧。”安梨咬着拇指，陷入了沉思：“要是真长出三个脑袋，我会变得更聪明吗？”
“你认真的？”
“哈哈，开个玩笑，你太严肃了，医生怎么说？”
“很健康，定期观察。”他突然伸手过来，捏住她的脸：“痛吗？”
“不痛。”
闻言，他心里不由升起一阵绝望，连丰饶也解决不了吗……
“嘶…你在做什么？笨蛋。”
安梨将到了嘴边的“痛不痛”咽下，神色悻悻地松手，当看到维里塔斯脸上那道显眼的红痕时，更是心虚地低下头。
“……饿了吗？”
“有一点。”
他起身离开了，房间里一片安静，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身体噼里啪啦作响，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除此之外，她的感官也得到了质的提升，具体表现在，隔着两扇密不透风的重症监护室的门，她闻到了烤猪豚的味道。
太好了，她就知道这个家里不能没有维里塔斯！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高兴太早了，十分钟后，看着摆在她面前的两管营养药剂，安梨愤怒地握住拳头：“我也想吃烤猪豚！”
“这是医嘱，有意见可以找医生反馈。”
“医生呢，赶紧叫他过来，我要抗议！”
“哦，他现在应该正在找设备科报修，你坐塌的医疗舱估值一亿信用点，还不算维修耽误的误工费。”
“……哇，好像是草莓味的，其实营养剂的味道不比猪豚差，做人不能太挑食。”
事实上，味道并不好，她加强的味觉能很明显地尝到这里面的药剂味，以及为了掩盖苦味加入的大量草莓香精，难吃极了。
“真有这么难吃……要不要试试联觉味蕾？”他曾给两人的联觉信标改造过，只要双方同意，就能共享感官，甚至是思维，在教她一些比较抽象的数学概念时很有用。
“不用，下次你别吃烤猪豚，就是对我的最大仁慈了。”安梨还是有些怨念，“开的什么药，怎么这么苦？”
“塞式对硝基乙酰嘧啶片，2,4磺――”看着她懵懂的眼神，他语气一顿：“都是些基础的镇定药物，药效可有可无，不如说是安慰剂更恰当。”
“那我今天可以出院了吗？”她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犯困。
“再做一次全身体检，特别是头部――”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对面的人一头倒在了桌子上，均匀的呼噜声传来，“嘎吱”一声，这张结实的小圆桌隐隐有坍塌的趋势。
维里塔斯顾不得惊愕，赶紧把妹妹抱起来，再这样下去，维修清单要写不下了。
他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犯困，没想到她一睡又是三天，检查结果出来了，原因是药效太强，对普通人来说的安慰剂在她身上成了强力催眠药，好在她身强体壮，没有造成什么后遗症。
这具被丰饶赐福过的身体，也不知是福是祸，但只要活着，其他的都可以容忍。
病房彻底安静下来，柔和的夜灯下，维里塔斯紧紧握住女孩儿的手，垂下眼眸。
这一刻，不用承载任何人的期待，高傲的天才再也不用逼自已冷静，他只觉得庆幸。
他会永远记得星历8088年5月5日09时29分，她的心跳停止，他看到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答案。
如果一个故事一定需要一位主角，那只能是芙洛菲忒·拉帝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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