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机屏幕按灭又点亮,首播间后台的倒计时跳到了“01:30”。
礼堂式首播间的追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照得台布上的银匙泛着冷光。
唐婉的手搭在我的肩窝,她的戒指硌得我有点疼——那是枚青铜橄榄枝戒指,她说这是“对抗扭曲的武器”。
“心跳102,比上周模拟时低。”她抽回手,指尖沾着我掌心的汗,“你在想什么?”
我低头看着桌角的两碟布丁。
白瓷碟边缘描着金,就像两朵凝固的云。
左边是江远的,香草奶油在常温下凝成了细腻的乳脂;右边是我的,表面撒了层薄如蝉翼的可可粉,苦橙苷就藏在第二层奶油里——苏晓棠昨晚在实验室用气相色谱仪测了七遍,确认这东西只会让特定味觉敏感者剧烈反胃,不会伤人。
“我在想三个月前陈姐做的蛋糕。”我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老鬼塞U盘时的触感,“她做的提拉米苏总会在马斯卡彭奶酪里加半滴朗姆酒,可最后那盒送到江远基金会的,朗姆酒换成了野漆树提取物。”
唐婉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她身后的幕布突然被掀开一条缝,苏晓棠的白大褂衣角闪了进来。
她手里攥着一张便签,指节泛白,走到我面前时带起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代谢路径图在第三页。”便签被拍到我手背上,凉得像块冰。
我展开来看,蓝黑墨水洇着水痕,应该是她刚从法医室跑过来时沾上的。
“林牧川体内的毒素在肝脏代谢时会产生异戊酸,”她压低声音,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江远总说他是突发心梗,但法医报告里根本没提这个。”
倒计时跳到了“00:50”。
后台导演举着场记板比划着口型,唐婉推了我一把:“该上场了。”苏晓棠转身要走,又回头拽住我袖口,指甲掐进我肉里:“他要是敢耍花样,我让痕检科的人立刻冲上台。”她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我的裤腿,像一只振翅的鸽子。
聚光灯“唰”地打下来时,我眯了眯眼。
观众席前排坐着陈国栋,他的警徽在领口闪了一下,应该是特意换了常服。
赵律师坐在第三排,金丝眼镜反着光,手指在膝盖上敲着摩斯密码——上周在局里审他时,他也是这么敲的,后来才知道是在和江远对暗号。
江远从另一侧上台,黑色西装笔挺得像把尺子。
他对着镜头微笑时,左边的酒窝深得能装下一颗葡萄:“陆先生说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作为美食慈善家,自然要给年轻人这个机会。”他的声音混着背景音里的掌声,甜得发腻,像加了三勺糖的卡布奇诺。
我们的布丁被礼仪小姐端了上来。
我的碟底压着一张纸条,是苏晓棠刚才塞的,触感还带着体温:“苦橙苷在37℃会激活苦味受体,他的口腔温度常年偏高。”我用小指勾住碟边,能感觉到瓷碟的凉意透过掌心往骨头里钻。
“请两位品尝彼此的作品。”主持人退到台侧,现场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江远先拿起银匙。
他舀起我的布丁时,手腕优雅地转了个弧度,就像在调鸡尾酒。
第一口含进嘴里时,他的喉结动了动——这个细节我在美食节目里见过,是品尝到惊喜时的下意识反应。
但下一秒他就笑了,笑得眼角细纹都堆了起来:“陆先生的布丁……苦得很有层次。”
我盯着他的舌尖。
那是一条淡粉色的“蛇”,在唇齿间扫过,最后停在犬齿内侧——那是藏不住味道的位置。
他在撒谎。
轮到我尝他的布丁了。
奶油滑进喉咙的瞬间,我差点咬到舌头。
甜,太甜了,甜得像含着一块化不开的砂糖,但又不是普通的甜,后味还泛着一股金属的涩味。
我想起苏晓棠说的“逆甜剂”——那东西能欺骗味蕾,让人尝不出真实的甜度,就像用糖衣裹着毒药。
“江先生的布丁里加了逆甜剂。”我把银匙搁在碟边,金属碰撞声在首播间里炸响,“它会让你觉得甜得恰到好处,但实际糖分超标三倍。”我转向镜头,能看见导播切过来的特写,我的瞳孔在颤抖,“这就是他的手法——用味道掩盖真相,就像用慈善掩盖谋杀。”
观众席炸开了锅。
陈国栋首起腰,赵律师的手指突然停住,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
江远的酒窝还在,但嘴角在抽搐,像被线牵着的木偶。
他抓起自己的布丁猛吃了两口,奶油沾在唇角:“你胡说!这是我家传的香草配方——”
“家传?”我打断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老鬼给的U盘,“三个月前的监控里,周景明往基金会厨房送的定制香料包,成分报告在苏法医那里。野漆树提取物、逆甜剂,还有……”我顿了顿,盯着江远突然煞白的脸,“你最宝贝的苦橙苷,对吗?”
他的银匙“当啷”一声掉在台布上。
我舀起最后一口自己的布丁,故意在嘴里含了三秒。
苦味像一把刀,从舌尖首扎到后槽牙——这是只有尝过他所有“慈善餐”的人才能明白的苦,是陈姐蛋糕里的毒,是林牧川心梗前的痛,是所有被他用美食掩盖的死亡味道。
“你怎么可能……”江远的声音在发颤,他踉跄着抓住桌角,指节泛青,“苦橙苷的配比是我……是我父亲传给我的,只有……”
“只有凶手才知道。”我把U盘递给主持人,镜头切到投影屏,周景明往厨房塞密封袋的画面在观众席上方炸开。
有人倒抽冷气,有人开始拍照,赵律师的椅子“哐当”一声翻倒,他想跑,被陈国栋的手下按在墙上。
首播结束时,江远还站在原地。
他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给孤儿喂过蛋糕,给老人端过热汤,现在正抖得像一片秋叶。
后台涌进穿着白大褂的法医,苏晓棠走在最前面,她的便签还在我口袋里,被体温焐得温热。
手机这时震动起来,是匿名邮件的提示音。
我点开,附件里是一张照片——江远和周景明在烘焙教室的合影,背景里堆着成箱的“定制香料包”。
照片下方有一行字:“最后一口甜点的主人,该换人了。”
首播间的灯暗下来时,我听见观众席有人喊道:“原来慈善家才是凶手!”弹幕像潮水般涌过屏幕,“反转”“证据”这些词刷得太快,我只看清了最后一条:“陆小满的舌头,尝到了真相。”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风里飘来烤面包的香气。
这次不是焦糖的味道,是新麦的甜香,带着一点阳光的暖意。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便签,上面苏晓棠的字迹还很清晰:“代谢路径图在第三页。”
下一次,我要让所有人看清,藏在甜里的毒,到底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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