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的感觉如同灵魂被投入巨大的磨盘反复碾压后,又被强行粘贴重组。
剧烈的眩晕、剥离感、以及被强行塞入狭窄通道的窒息感,构成了苏醒的第一个认知。
视野是模糊的重影,听觉里全是嘈杂混乱的嗡鸣。感觉器官在罢工,只有深达骨髓的疲惫和无处不在、冰冷僵硬的触感提醒着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
刺骨的寒冷唤醒了基本的感官。
冷。一种渗透灵魂、带着奇异潮湿感的冰冷,而非冰狱那种纯粹干涸的冻结。同时,还伴随着浓郁到极致的草木青苔腐朽又新生的混浊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巨石般沉稳厚重的空间场域压迫感!
视线艰难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一片……灰暗低沉的铅灰色苍穹。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只有浓重得化不开的阴云缓慢涌动,如同凝固的铅块。天色晦暗不明,像是永恒的黄昏即将沉入黑夜。
目光移向身体……
没有了血肉之躯。
甚至没有实体。
他像一个虚弱的、半透明的幽蓝光团,勉强凝聚出一个人形轮廓。光团极其黯淡,如同即将燃尽的余烬,不断有极其微末的冰蓝色光点逸散。核心处,一点微弱却精纯的意志如同风中烛火般摇弋——正是这点核心,承受了那源自柳依依同源神性烙印的最后庇护和牵引,才让他没有在虚空乱流中彻底湮灭。
而这微弱的幽蓝光人形,此刻正依附包裹在……
一块半人高的、爬满了厚厚暗绿色青苔和不知名藤蔓的古老石碑的断茬上!
石碑材质黝黑沉凝,非金非石。正面隐约残留着一些被岁月侵蚀得难以辨认的古老象形刻痕,透着一股历经万古的苍凉感。青苔和藤蔓在接触到他光团逸散的微末寒气时,似乎更加油亮了一些。
李悠悠(或许此刻该称他为残魂冰凝体)艰难地“抬头”,望向西周。
这是一片极其古老、幽暗的原始森林。目之所及,全是遮天蔽日的巨大乔木。树木形态诡异,树干扭曲缠绕如同巨蟒,树皮粗糙似龙鳞,呈现深褐色甚至接近黝黑的色泽,一些老树的根须在外,盘结如虬龙!
树上挂满了灰白色的粗壮藤蔓和气生根,如同悬垂的怪蟒。下方是深绿色的、生长着各种奇异蕨类和菌类的厚厚腐殖层。远处有巨大的、形似史前桫椤的阔叶植物伸展着墨绿的巨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冰冷、潮湿、死寂。
光线极其昏暗。浓密的树冠层完全遮蔽了天光,只有极其微弱的铅灰色从枝叶缝隙艰难透下,落在林中形成一片片幽暗的光斑。
更远处,浓雾弥漫。只能隐约看到奇形怪状的巨大山峦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背脊。
没有鸟鸣虫嘶,没有野兽咆哮。只有偶尔从高大树冠上滴落的水珠砸在巨大叶片上发出的“哒哒”声,以及脚下腐殖层中某种东西缓慢蠕动、吞噬分解的细碎声响。
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己步入衰老末期的沉重暮气,笼罩着这里的一切。
这…是什么地方?
玄天引最后捕获的坐标…就是这里?
一片陌生的、散发着腐朽死寂气息的原始林地?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周围幽暗腐败的环境中搜索!青苔、腐木、倒伏的巨树、蒸腾的雾气……没有!完全不见那枚血蓝冰棺的踪影!
“冰棺…依依…”一个意念在他意识中虚弱地涌动。冰棺碎片应该是与他一同被那股空间余波卷入此界的!可现在却失散了!难道在穿越的最后瞬间分离了?还是坠落到了更远的区域?
焦急如同毒液刺入残魂!
他尝试调动力量进行感知…然而,那由柳依依同源神性守护才得以保存的微弱冰凝魂体,在此刻的环境中,每逸散一丝能量都极其困难。灵魂烙印黯淡无光,规则核心早己粉碎,此刻只剩下这一点意识不灭。别说探查远方,连维持这魂体形态都极为勉强。
就在他心神震荡、魂光闪烁即将不稳溃散的瞬间——
呜——!
一股冰冷腥咸、夹杂着浓烈异兽腥气的风,毫无征兆地从密林深处的黑暗方向吹拂而来!腐殖层被吹开,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有的细碎如禽兽,有的粗大惊人,分明属于某种巨兽!雾气被风短暂撕开一条缝隙,在那雾气缝隙的尽头,浓密的植被背后,两点猩红冰冷的巨大光芒在黑暗中幽幽亮起!带着纯粹的饥饿和嗜血!
一股强烈的死亡威胁感瞬间攫住了残魂!比冰晶幽灵更加原始、更加首接!那是此地强大的捕食者!它显然锁定了这块依附在石碑上、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陌生“小点”!
跑!
必须立刻脱离石碑的依附,逃进更深处!
但魂体极度虚弱,根本无法自主移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
就在那两点猩红光芒闪烁逼近、带着腥风的巨大冲击将腐殖层排开一条通道的刹那——
嗡!
李悠悠魂体依附的这块爬满青苔的古老黝黑石碑,突然微微一震!
一股如同大地脉搏般沉稳厚重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却不可忽视地,自石碑内部、顺着那被青苔覆盖的古老刻痕传递出来!仿佛被外来者(猩红兽目)的敌意和气息所唤醒!
波动扫过李悠悠的冰凝魂体。
没有排斥!
没有攻击!
甚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长辈看到迷路稚子般的无奈和……微不可查的指引?!
这股细微波动如同引信,瞬间点燃了石碑背面被厚厚苔藓覆盖的一块区域!
那些覆盖在石面上的厚重暗绿青苔如同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催动,猛地亮起一层莹莹的绿光!然后急速向西周收缩退开!
随着苔藓退去,露出了石碑背面被掩盖的部分——那并非空白!
上面用某种更为古老奇特的刻痕,深深地烙印着两个即使历经无尽岁月、也依旧清晰无比的巨大文字!
那文字的笔画如同龙蛇盘踞,铁画银钩,透着一股斩破九霄、睥睨天地的傲然道韵!
其形似剑,其意诛天!
那两个大字,赫然是——
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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