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高热呓·前世血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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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高热呓·前世血泪语

 

那口墨绿近黑的污血,如同死沼里翻出的淤泥,星星点点砸在青石板未化的寒霜上,瞬间晕开一片狰狞的暗渍。腥甜裹着浓烈陈腐的甜腻气息在凛冽山风中异常刺鼻。谢珩的身体在苏晏晏怀里剧颤,每一次抽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沉重得像是要将肺腑都呕出来。

“药…卫铮!药!”苏晏晏的嘶喊尖锐得变了调。

卫铮双目赤红,肩扛着那尊泄露了“银光”与乌膏的佛像,旋身将佛像底座狠狠砸向半枯荆棘!轰然闷响中,他腾出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硬牛皮袋,扯开封口蜡印,倒出一粒蚕豆大小、通体暗红的蜡封丸子!

“主子!咽下去!”他低吼着,两指掐着蜡丸,奋力撬向谢珩紧闭的唇齿。

谢珩牙关紧咬如玄铁。剧痛和衰竭让他的身体本能地抗拒一切。蜡丸卡在染血的唇齿间,纹丝不动。

“温水…!”苏晏晏手忙脚乱解下水囊,冰冷的水浇在那干涸的唇上!

冰水一激!谢珩牙关猛地抽搐着张开一丝缝隙!蜡丸沾了水变得滑腻,竟被他喉间剧烈的痉挛猛冲了下去!卡在了喉头!

“呃…咯…”谢珩双目骤然暴睁,眼球凸起,脸色由灰败瞬间转为骇人的酱紫!

“噎住了!”苏晏晏肝胆俱裂!本能地双手死死环住谢珩的腰腹,试图将他提起用膝顶压胸腹——她忘了那条悬吊的重伤左臂!

巨大的拉扯力瞬间撕裂肩头的伤处!

“噗——!”

最后一口带着暗红蜡丸碎屑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谢珩口鼻激射而出!猩红染透了苏晏晏的半边脸。他身体猛地一挺,随即软软瘫倒,彻底陷入无知无觉的昏迷。体温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以惊人的速度节节攀升,瞬间滚烫灼人!

“快!”卫铮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一把捞起死沉的谢珩甩上后背,将那尊还在渗着乌膏的佛像塞进苏晏晏怀里,“夫人抱紧!跟着我!”

镇国公府角门在深夜死寂中被撞开。须发皆白、背着重药箱的沈红叶几乎是被卫铮架进来的,罩袍沾满药渍,花白的眉毛气冲冲地拧着,对着迎上来的下人怒吼:“挡什么路!抬冰!烈酒!最凉的井水!快!” 一眼扫过卫铮背上谢珩灰紫的脸色和滚烫的皮肤,他嘴角那两撇白胡子都跟着抽动起来。

“哪个不开眼的这时候喂他硬丸子?!嫌命长吗?!”沈红叶尖刻的咆哮炸开在静夜,“还有这血…黑中透绿…古怪的甜腻味…混了什么毒?!”

谢珩被平放在厚褥之上。卫铮小心剥开他那浸透了血污冷汗的衣衫。左肩伤口如发面馒头,边缘溢出发暗的血水。高热让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血管在颈侧突突跳动。

沈红叶枯瘦的手指精准地按在颈脉上,又翻开眼皮细看瞳孔,花白眉毛拧得能打结:“烈毒侵蚀,高热焚身,毒火快燎心脉了!加上肩伤失血…他这口气简首是阎王爷打盹放回来的!”他咒骂着,动作却快如闪电,药箱里翻出三根黝黑细长的银针,手腕一抖,“嗤!嗤!嗤!”三针己精准刺入谢珩头顶三处大穴!针尾急颤!

“让开!”沈红叶一把推开想上前帮忙的苏晏晏,从腰间摸出个扁圆的黑皮酒壶,毫不客气地捏开谢珩的下颚就灌!深红如血的药酒带着刺鼻气味,强行灌入!

“唔…”昏迷中的谢珩喉咙发出痛苦的闷哼,药酒混合着血沫顺着嘴角流下。

“吐出来再灌!十口咽进两口就算他造化!”沈红叶声音沙哑凶狠,眼睛瞪得溜圆看向苏晏晏,“杵着发什么呆?!拿冰来!浸透水的厚布!给我裹!”

冰水和浸透的厚棉布巾很快递来。苏晏晏扑到床边,冻得指节发白的双手抓起冰冷刺骨的湿布,用力按在谢珩滚烫的额头、胸口!冰水接触高热皮肉的瞬间发出“滋啦”的轻响,白气蒸腾。

沈红叶一边粗暴地灌酒逼药,一边利落地以银针在谢珩胸前几处穴位急刺放血。乌黑发绿的血珠子瞬间冒出!腥气更浓!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三盆冰水几乎耗尽,苏晏晏双手冻得麻木失去知觉时,谢珩体表的骇人温度似乎终于降下了一点点,急促如风箱的喘息也稍稍平缓些许,化为沉重而鼾鸣般的吐纳。

但他仍未苏醒。昏沉中,他眉头紧锁,额角青筋急跳,眼皮下的眼珠疯狂转动,像是陷在最可怖的梦魇深处,唇齿间泄露出破碎而模糊的呓语,字字滴血般沉重:

“…别上去…晏晏…别去城楼……”

“……萧启恒…假信……他骗你……”

“……账册……烧了……红封……三指宽……烧……全是假的……!”

沈红叶将空了的酒壶塞给卫铮,长吁一口气,抹了把汗,对苏晏晏粗声道:“高热暂时压住,毒还在心火上燎着,挺不挺得过今晚看他命数!守着!要是呓语说烧心烧肺或冷到抽筋,拍门叫我!”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外间配药。

卫铮持刀立于门外阴影中。内室瞬间寂静下来,只余角落孤灯跳动,将谢珩痛苦扭曲的面容映在帐幔上,如同摇曳的鬼影。

苏晏晏跪坐在脚踏上,麻木的指尖还残留着冰水的寒气。她取过一块干净湿热的布巾,小心地擦拭着他脸上、胸膛斑驳的血渍汗迹。每一次细微的触碰,都能感受到那层脆弱皮肤下滚烫的惊悸和挣扎。

前世她根植于心的恨意,那“暴虐冷酷”的刻板形象,此刻被眼前这张被剧痛、高热和噩梦扭曲的脸庞撕开裂缝。

“晏晏……”昏迷中的谢珩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急切、饱含恐惧的低唤。随即是几声压抑的呛咳。

“在…我在…”苏晏晏下意识地轻声应着,冰凉的手攥紧了他滚烫的指节。

“……别死……”他呓语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字字泣血,“……听他的…跳下去……萧启恒……烧了账册……三指宽红封……那是假的……全都……”剧烈的呛咳打断了他破碎的呓语,一丝暗绿的血痕顺着嘴角滑下。

“账册?萧启恒?”苏晏晏心头猛地一凛!那个温润儒雅、常与父亲谈诗论道的吏部尚书萧启恒!烧账册?红封三指宽?这指代太过具体!一个昏迷重伤之人,如何说得这般清晰?是呓语还是……?

一股冰冷的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城楼、假信、跳下去……萧启恒?难道…难道那些话……不是纯粹的疯言妄语?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远处案几——沈红叶正埋头疾书药方,随手试笔锋用的正是几张窄长的暗红硬封纸笺!那宽度,恰如三指并拢!

红封!三指宽!与她之前追查“积善仓”米铺时发现的那本异常账册的封皮样式竟如出一辙!

寒意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她更紧地握住谢珩发烫的手,仿佛那是惊涛中唯一的浮木。

突然!

“咔哒…”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石子磕碰窗棂的轻响!

苏晏晏警觉抬头!窗外漆黑,但借着室内微弱的光,窗纸上竟赫然映出一个不断摇晃放大的怪影轮廓——形似一只歪着头的巨鸟!鸟喙正对着拔步床方向,发出“噗……噗……”的、如同湿布拍打般沉闷怪异的吐气声!

她全身寒毛瞬间根根倒竖!慧明袈裟下的蝎子陷阱、寒山寺的诡异甜香、此刻窗外这不怀好意的怪鸟……念头电闪!

来不及思考!苏晏晏几乎出于本能,一把抓起旁边水盆里仅剩的一大块冰砖!刺骨的寒意冻得她手臂一抖!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窗上那个最清晰的、如同窥视之眼的鸟影位置,狠狠砸了过去!

“哐啷——哗啦!”

窗棂应声碎裂!裹挟寒风的冰砖带着劲风砸进浓夜!紧接着是扑簌簌拍打翅膀的慌乱声、冰砖落地的闷响和一声被强行扼断在喉咙里的、短促尖利的惨叫!

几乎在苏晏晏砸窗的同时!沈红叶端着一碗浓黑滚烫的汤药猛地掀帘冲进!

“滚开!药……”他的呼喝被破碎的窗棂声和那声尖叫骤然打断!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出精光!只见破洞外的黑暗中,一道黑影捂着肩膀正欲纵身飞退!

“宵小——!”沈红叶厉喝一声,根本不管手里的药碗,枯瘦的手腕闪电般一甩!三道寒光破空而出!

“夺!夺!夺!”三声锐器入木的闷响!两根银针深深扎进窗框外的廊柱!最下面一根针尖赫然穿透了一小片深色的、随风飘落的羽毛!针尖沾着一点浓稠乌黑如墨汁的液体!

沈红叶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指间夹着一小片薄如蝉翼、两端封蜡的琉璃片,探出窗外廊下,精准地抄起那根被钉在窗框上、还兀自微微颤动的羽毛尖端!一滴浓稠乌黑的液体被他小心翼翼地刮进琉璃片里封好!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夜枭投毒?!”卫铮己出现在门口,刀出半鞘,目光如炬刺破窗外的黑暗。

沈红叶捏着那封印着毒液的琉璃片,凑近灯火仔细看着那片深色羽毛的纹路,又嗅了嗅残留的气息,胡子气得翘了起来:“呸!熏了毒液的傻鸟!想借机把这脏玩意儿再送进来催命?!”他猛地转向床榻,看到苏晏晏苍白的脸和碎冰水渍,第一次没骂她添乱,只低吼,“看紧他!这碗药一滴都不能再撒!”

他端着药碗,大步走到床边,捏开谢珩紧抿的下颌。那苦涩冲鼻的气息让昏迷中的谢珩下意识地抗拒,眉头锁得更紧。

苏晏晏跪在脚踏上,冰凉的指尖轻轻覆上谢珩紧蹙的眉心,缓缓抚过那被高热蒸腾出的细密冷汗和灼人的皮肤。她俯下身,凑近他汗湿的鬓角,声音低如叹息,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梦魇的柔和,如同哄着不肯喝药的孩童:

“…喝了它…喝了…就不会再梦到…城楼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

昏迷中的谢珩剧烈起伏的胸膛仿佛缓和了一丝,紧锁的牙关竟在浓重的药气中,微微松弛开一道缝隙!

沈红叶敏锐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松动!药勺稳稳递入!温热的苦汁终于顺利流进喉间!谢珩喉结在昏迷中艰难地、顺从地滚动了一下!第一口药,咽下去了!

沈红叶端着药碗的手顿了一下,浑浊的老眼中首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惊愕,看了苏晏晏一眼。卫铮握着刀柄的手指也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分。

内室里,只剩下药勺偶尔碰触碗沿的轻响和谢珩沉重的呼吸声。窗外寒风呜咽,卷过那钉在木框上的诡异深羽和破碎的窗棂,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凄清摇晃的影。在那片更深的、连月光也照不透的府邸檐角暗影中,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悄然潜伏着,冰冷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扇破损的窗户内微弱的灯火,如同黑暗中锁定猎物的毒蛇,静待下一次无声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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