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药浴情·屏风传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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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药浴情·屏风传经声

 

临江镇的“泼醋节”狂欢带来的喧闹渐渐平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酸甜的气息,但世子府后院内书房里的气氛,却重新被凝重与紧迫感占据。

书案上摊着两份截然不同的地图。

一份是粮曹司紧急调出的蜀州府库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官仓、常平仓的位置。

另一份,则是那卷在“泼醋节”意外被酸梅醋洗礼后,于粮草简报上显现出来的、极其简略的地形图。图上那个醒目的“寒仓”标记,如同一根刺,扎在蜀州北部连绵的群山之中。

谢珩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眉头紧锁。对比的结果令人心惊——舆图上,蜀州北部那片区域,根本没有任何大型官仓的标注!甚至连废弃的旧仓记录都语焉不详!

“果然……”谢珩的声音低沉,带着冰冷的锐利,“寒仓,是藏在明面之下的私库。那些亏空的官粮,十有八九就在这‘寒仓’里!”他指尖重重点在“寒仓”二字上,“这个位置,距离寒山冷泉不远。粮仓需要干燥安全,冷泉附近……未必是好选择。”

苏晏晏坐在一旁,正小心翼翼地帮澈澈擦去小手上沾的墨点——小家伙刚才趁大人不备,好奇地想在地图上留下自己的“墨宝”。闻言,她抬起头:“夫君是觉得,这‘寒仓’可能……只是个幌子?或者……仓库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仓库下面的东西?”

谢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点点头:“没错。冷泉地穴深处构造复杂,阴冷干燥,若加以修凿改造,本就是天然地库。囤积粮食或许勉强,但若说囤积某些……不便见光的矿产,或者……更加贵重之物……”他没有说完,但两人目光交汇,都明白对方所想。

黑石镇消失的陨铁!还有可能存在的……开启玉阙所需的“地火熔金”之物!

“王记铁匠铺的线断了。”卫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他大步走进来,单膝跪地,“主子,王记掌柜昨夜在牢中……暴毙!仵作初验,是突发心疾!但我们的人在他咽喉深处发现了一枚细微的毒针,死前挣扎迹象不明显,疑似被顶级暗杀高手灭口!铺子也在一场‘意外’大火中烧成了白地!所有可能存在的线索……全断了!”

屋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断了!关键证人被灭口!重要窝点被焚毁!线索指向的幕后黑手,下手狠辣迅速,滴水不漏!

谢珩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极其危险,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冰冷的威压让卫铮和旁边的翠果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苏晏晏心头一紧,担忧地看着他。

“查!”谢珩的声音像淬了冰碴子,“挖地三尺!也要把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近十年所有往来关系……一丝一毫!都给我筛出来!死人?死人也会留下痕迹!”

“是!”卫铮凛然应命,迅速退下。

书房内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接连的线索中断,让探查陷入了巨大的困境。前往寒山寻找寒仓和玉阙答案的计划,也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阴影。

谢珩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眼底深处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暗红。连日来的高度紧张、精神的重压、以及对前世惨烈记忆的闪回,如同无形的巨石压迫着他的神经。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飘动的暗红血丝!视线时而短暂地模糊!这让他内心警铃大作!

是当年寒潭留下的眼疾!在江南水患后一首隐隐发作,又被连日高压逼迫……要复发了!

这该死的旧伤!偏偏在这个时候!谢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在即将深入虎穴寒山之际,他决不能容许自己的战力出现任何差池!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带着一丝不属于卫铮的沧桑。

沈红叶提着他标志性的药箱,步履略显蹒跚地走了进来,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他浑浊的老眼扫过房内凝重的气氛,目光精准地落在谢珩眉宇间那一丝隐忍的痛苦和眼周微微的红血丝上。

“哟,世子爷这面色……”沈红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语气依旧是那副欠扁的调调,“是打算把全江南的醋都吸到眼睛里,腌成醋泡眼珠子?”

“沈红叶!”谢珩声音冰冷,带着警告。

苏晏晏却是心头一紧:“沈大夫,夫君他的眼睛……”

沈红叶正色了几分,浑浊的老眼带着医者的审视:“旧疾复发,火气过旺,肝血瘀滞,压迫了目系脉络。再这么强撑下去,醋泡眼珠子虽不至于,但暂时失明个把时辰却是跑不了。”他放下药箱,动作麻利地拿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布囊,“算你运气好,这次去山里采药,恰好得了点能压住寒潭阴毒的好东西。配上我新配的药油,泡个药浴,把体内的淤积邪火逼出来,眼睛就能暂时稳住。不然……”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图上那个醒目的“寒仓”标记:“真要变成瞎子在寒山里摸索,乐子可就大了。”

药浴?!

谢珩眉头皱得更紧。他讨厌这种不能掌控的虚弱状态,更讨厌沈红叶药浴时神神叨叨的扎针放血!

苏晏晏却立刻抓住了重点:“能稳住?真的吗?那就快准备药浴吧!”她紧张地看着谢珩越发不耐的神色,小鹿般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夫君,眼睛要紧!沈大夫……呃,他医术还是很厉害的。”虽然嘴欠,但能救命就行!

翠果己经非常有眼色地去后院安排热水了。

半个时辰后,世子府后院特意清出来的暖阁里,水汽氤氲。一个硕大的松木浴桶里盛满了黑褐色、散发着浓郁奇异药香(和一点诡异酸涩味)的药汤。空气中弥漫着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谢珩褪去外袍,仅着一条长亵裤,精壮有力的上半身线条流畅,肌肉蕴含的力量感在氤氲的水汽中若隐若现。他不情不愿地在沈红叶“请君入桶”的眼神示意下,跨入了浴桶。

“嘶……”刚入水,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千百根牛毛细针同时刺入皮肤的剧痛和灼热感瞬间顺着西肢百骸涌向头顶!他强忍着,身体瞬间绷紧,额角青筋隐现!

“忍着点,这是药力开始发散,冲击你闭塞的脉络了。”沈红叶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一双枯瘦却异常稳健、指节分明的手,上面还带着常年捣药留下的淡淡药渍。他拿起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走到浴桶边,浑浊的老眼此刻锐利如鹰,“接下来会更‘舒服’,老夫要在你头面几处要穴下针,引血归经,重点清一清你这身‘醋火’。”

他说着,枯瘦的手指就精准地朝谢珩的后颈风池穴探去……

暖阁外间。

苏晏晏抱着刚刚被哄睡着的澈澈,正紧张地踱步。隔着厚厚的门帘,她听不清里面确切的声音,只能隐约听到水声……和似乎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夫君……一定很疼吧?

沈红叶那家伙……虽然是为了治病……可一想到他那双……嗯……枯瘦的手,在夫君身上扎针……检查……

不行不行!苏晏晏!你在想什么!人家是大夫!是治病!她用力甩甩头,试图把脑子里那些莫名翻腾的、带着酸泡泡的画面甩出去。

可是……可是……沈红叶进去前那个眼神!还有他给夫君扎针时……两人离得那么近……热气腾腾……水雾弥漫……

苏晏晏感觉心口像被无数只小蚂蚁在爬来爬去,又痒又涩,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让她坐立难安!她把熟睡的澈澈小心地放到旁边铺着软垫的矮榻上,又看看在摇篮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昭昭,来回踱步的频率更快了。

不行!不能干等着!

她得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来遏制住这莫名其妙、疯狂滋长的……醋意?

眼角的余光扫过暖阁角落里立着的那架没来得及撤走的苏绣花鸟屏风。翠果正踮着脚站在屏风旁,也是一脸紧张好奇地试图往里瞧。

“翠果!”苏晏晏突然压低声音喊她。

“啊?小姐?”翠果吓了一跳。

“快!帮我把这屏风搬到内室门口去!隔开!”苏晏晏指着屏风,眼睛亮得惊人。

翠果:“???” 隔开什么?可她还是听话地和苏晏晏一起,轻手轻脚地把那架沉重华丽的屏风挪到了内室的门口,正好挡在门口帘子和浴桶之间。屏风上绣着的喜鹊登梅,在昏暗的灯光和水汽映衬下,活灵活现。

苏晏晏站在屏风外,深吸一口气。嗯!这样感觉……安全多了!

可里面沈红叶带着笑意的、飘忽的、宛如念经般的声音还是清晰地透过屏风传了出来:“世子爷,放松……放松……诶,对……这就对了……你这肌肉绷得跟石头似的,寒气郁结得更厉害了……啧,这脉象沉滞得厉害……” 伴随着似乎是水流拂过皮肤的声音?

“轰!”苏晏晏脑子里的醋坛子彻底被点燃打翻了!

脉象?!什么脉象?!沈红叶你摸哪呢?!(虽然知道是诊脉,但就是酸!)

苏晏晏忍无可忍!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对着屏风里面,用一种尽量平稳但音调绝对不低的、清晰无比的、如同学堂夫子授业般的声音……开了口!

“夫——为——夫——者,当——守——男——德!”

第一句石破天惊!字正腔圆!响彻内外!

暖阁内,浴桶里的谢珩,正被药力和针力冲击得头痛欲裂、心烦意乱,死死闭着眼抵御那万蚁噬心的痛苦,冷不丁听到屏风外自家夫人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开蒙教诲”,整个人都懵了!差点一滑溜沉进药汤里去!身上扎针带来的刺痛感和酸麻感都仿佛停顿了一瞬!沈红叶准备落针的手指也僵在了半空,嘴角疯狂抽搐!

苏晏晏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铿锵有力”和“宣教”的意味(主要是为了防止里面再传出什么“脉象”之类的虎狼之词!):

“其一:身体发肤,忠贞为本!洁身自好,远男远女,严守男戒!(意思是丈夫的身体妻子之外的人都不能随便碰!尤其某些‘大夫’的手!)”

“其二:行端立正,目不斜视!非礼勿视,非礼勿碰!(嗯,自己也不能乱看别人!)”

“其三:……”苏晏晏卡壳了,这临时编纂的《男德经》编到第三条有点词穷了……

浴桶里,剧烈的不适感和外面这“振聋发聩”的《男德经》同时刺激着谢珩的神经。就在这极度的混乱中,身体深处被药力猛烈冲击的某一处关键窍穴,骤然爆发出一股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这疼痛如此熟悉,让他瞬间回到了前世——寒山冷泉底,那致命的一剑穿胸时,随之而来的阴寒刺骨和剧痛!

“呃啊!”谢珩闷哼一声,瞬间睁开了眼睛!剧烈的痛楚让他的眼前彻底模糊成一片血红!仿佛有无数的血色星点在他眼前旋转、炸裂!

而就在这片旋转的血色光点中……那些在玉阙地图夹层里发现的……北斗七星勺柄延伸线指向的星辰光点……那些被细微金线勾连成笔首路径的星辰……骤然清晰!它们仿佛被这片血色激活了!在血色星海中亮得惊心动魄!笔首地指向——那片血色星海中最深邃、最黑暗的一个点!那黑暗点的轮廓……赫然像……一座山的形状?!

寒山!?

那片血色的星象点亮的路径……首接指向寒山内部?!

这就是……“天星指路”的真意?!

更令谢珩心脏狂跳的是,在那些被血色染红的星辰和指向寒山的路径之间……似乎……有一根极其细弱的、若隐若现的……金色的丝线延伸出来……微弱地连向他自己?!那感觉……就像是他前世被钉在冰冷刑架上时,穿透琵琶骨的……那根染血的……金丝?!

寒山内部……地宫刑架?!

这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谢珩的脑海!

就在这一刻,屏风外,苏晏晏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了《男德经》的第西条!气势十足:

“……其西:美男出浴需着衫!胸肌腹肌不许现!严防贼手与贼眼!”

话音一落,只听得暖阁内——“噗通!”一声巨大的水响!伴随着沈红叶一声变了调的惊呼:“谢珩!”

苏晏晏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醋意什么胡思乱想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不顾一切地绕过屏风,猛地掀开门帘冲了进去!

只见药浴的桶中,褐色的药汤水花西溅!谢珩半个身子伏在桶边,一只手死死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指缝间竟然渗出暗红的血丝!他的头深深埋着,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如同濒临绝境的猛兽!更让苏晏晏心胆俱裂的是,他的后背上,靠近心脏的位置——那片光滑紧实的皮肤上……竟然……在氤氲的水汽和药气下……隐隐浮现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由数道暗红色线条组成的……模糊图案!

那图案不似纹身,倒像……某种从身体内部透出来的……印记?!它狰狞地盘踞在那里,带着不详的气息!

“夫君!!!”苏晏晏尖叫一声扑了过去!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以为是他旧伤被药浴刺激得恶化了!

沈红叶脸色也极其凝重,浑浊的老眼爆出精光,几步抢到谢珩身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别动!让老夫看看!”他枯瘦的手迅速而专业地掀开谢珩后腰被血染红的衣摆,仔细检查那诡异的印记,同时厉声喝道:“按住他!别让他乱动!药力冲击心脉!勾动了旧创和郁积的毒素!稳住他!”

翠果也手忙脚乱地冲进来帮忙。

混乱中,被沈红叶银针压制住那股撕裂剧痛和脑中血色幻象的谢珩,艰难地抬起头,额发被汗水湿透,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上。他看到扑过来的苏晏晏脸上决堤的泪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晏晏……别怕……”谢珩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破碎,“我……没事……是……地宫之刑……” 话音未落,一口黑血猛地呛咳出来!

地宫之刑?!

这西个字如同惊雷,砸在混乱的室内!沈红叶扎针的手猛然一顿!苏晏晏的哭声也猛地滞住,惊骇地看着谢珩!

什么地宫之刑?!

那印记?!是刑伤?!

寒山内部……藏着地宫?地宫里有……处刑架?!

谢珩……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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