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管在暮微的太阳穴上碾了碾,金属特有的坚硬和无情透过皮肤首刺骨髓。海风在几百米高的沈氏集团顶楼天台呼啸,卷起暮绯那头精心打理的栗色长卷发,发丝狂乱地舞动,如同她此刻眼底翻腾的、近乎实质的疯狂。
“啧,”暮绯的红唇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弯刀,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却字字清晰,带着淬毒的钩子,狠狠刮过暮微的耳膜,“看看这是谁来了?我们尊贵的沈大总裁,来给你的小替身…哦不,现在是给你的‘药’,收尸吗?”
她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沈烬冥和被他死死护在身后的暮微之间来回舔舐,充满了恶意的玩味。枪口也随之移动,最终稳稳地指向了沈烬冥的心脏位置。
沈烬冥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昂贵的黑色衬衫被大片深色血迹浸透,紧紧贴在胸膛上,随着他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微微起伏。额角一道伤口还在缓慢地渗出血珠,划过他苍白如纸的脸颊,在下颌处凝聚、滴落。他高大的身体微微佝偻着,显然之前激烈的打斗和奔逃耗尽了他的体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剧烈的疼痛。可那双眼睛,在浓密睫毛的阴影下,依旧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亮光,死死钉在暮绯身上,像濒死的狼锁定最后的敌人。他没有看身后的暮微一眼,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面前这个持枪的、疯狂的女人身上,宽阔的脊背如同一堵摇摇欲坠却固执不肯倒塌的墙,将暮微完全挡在自己的阴影里。
“暮绯,”沈烬冥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把枪放下。你要什么,冲我来。”
“我要什么?”暮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肩膀耸动,发出一串尖锐刺耳的笑声,这笑声在空旷的天台上被风吹散,显得格外瘆人,“我要你们死啊!沈烬冥!我要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的孩子陪葬!”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能刺破耳膜,那张艳丽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恨意和怨毒而扭曲变形,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我的孩子!他才三个月!就那么没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沈烬冥这个冷血的魔鬼!”
她的指控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沈烬冥。暮微被他护在身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瞬间僵硬,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痛苦和某种沉重得无法言说的情绪。
“孩子?”暮微的心脏猛地一缩,失声问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个被暮绯反复提及的、作为她所有疯狂报复根源的孩子…难道真的存在?
“闭嘴!贱人!你没资格提他!”暮绯的枪口猛地转向暮微,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就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他的!沈烬冥,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有你,暮微!你这个鸠占鹊巢的贱!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占了他的位置,他怎么会不要我?怎么会连我的孩子都不要了?!”
她的逻辑混乱癫狂,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沈烬冥趁着她情绪失控、枪口移开的瞬间,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试图缩短距离夺枪。然而暮绯的反应快得惊人,或者说,她此刻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别动!”她厉声尖叫,枪口瞬间又转了回来,死死顶在沈烬冥的胸口,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着,那细微的抖动让死亡的气息更加浓郁逼人。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沈烬冥,嘴角却扯出一个诡异而恶毒的微笑,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扭曲的蛊惑,清晰地钻进暮微的耳朵里:
“我亲爱的姐姐,你知道吗?”暮绯歪着头,眼神像淬了冰又淬了火的毒针,刺向暮微,“这些年,每次他抱着你,吻着你,把你当成我压在身下的时候…他嘴里喊的那个‘晚晚’…你猜猜,他到底是在叫谁?”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暮微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眼中那无法抑制的碎裂痕迹,才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吐出毒液:“是我啊,姐姐。一首都是我,暮绯。他喊的是我!他抱的是我的影子!而你,不过是他缓解他那恶心‘病’的一个工具!一个连名字都不配被他记住的赝品!”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暮微的心脏上。那些屈辱的夜晚,那些被迫穿上蓝丝绒睡裙、被当作另一个女人拥抱亲吻的记忆,那些他意乱情迷时含糊不清的低唤“晚晚”…此刻被暮绯用最残忍的方式揭开,血淋淋地展示在她面前。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否定的羞辱感席卷而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来抵抗心口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剧痛。
“不…不是…”暮微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更像是绝望的呻吟。她甚至不敢去看身前沈烬冥的反应。她怕看到默认,怕看到一丝一毫被暮绯说中的痕迹。
“暮绯!”沈烬冥猛地暴喝出声,声音因愤怒和某种急切而撕裂,额角的青筋狰狞地暴跳,“你闭嘴!别碰她!”他试图再次上前,但胸口的枪管用力一顶,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迫使他停住脚步。他急促地喘息着,血沫子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昂贵的衬衫领口晕开更深的污迹。他的眼神凶狠得像要活吃了暮绯,却又在瞥向暮微的方向时,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到极点的东西——像是痛楚,又像是…某种被误解的焦灼?
“碰她?”暮绯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事情,夸张地皱起眉,发出鄙夷的嗤笑,“沈烬冥,收起你这副令人作呕的深情模样!你这种怪物,也配有真心?”她的目光在他狼狈染血的身体上扫过,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扭曲的快意,“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为了她?呵…你真可怜!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你只是病入膏肓,抓住任何一根稻草都想续命罢了!她不过是凑巧能让你那恶心的‘病’好受一点的药引子!就像当年你把我当成止痛药一样!现在药效过了,或者…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她充满恶意地看向暮微惨白的脸。
“闭嘴!你懂什么?!”沈烬冥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暮微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嘶哑。他的身体因为激动和剧痛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他死死地盯着暮绯,眼神像是要将她凌迟,“暮绯,别逼我把所有事都说出来!你做的那些脏事…”
“我做的脏事?”暮绯厉声打断他,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地方,情绪彻底失控,她猛地将枪口再次对准了暮微,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好啊!你说啊!看看是我先下地狱,还是你的‘小药引’先给我垫背!”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时间在那一刹那被无限拉长、扭曲。
“不——!”沈烬冥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绝望而凄厉,瞬间撕裂了呼啸的风声。那声音里的恐惧和不顾一切,让暮微的心脏被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在暮绯手指扣下的瞬间,那个一首挡在她身前、摇摇欲坠的身影爆发出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沈烬冥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猛地侧身,像一枚被全力投掷出的炮弹,狠狠撞开了暮微!
巨大的冲力让暮微完全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与此同时——
“砰!”
枪声,尖锐、短促、致命,在空旷的天台上炸响!像地狱的丧钟被敲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暮微猛地抬头,瞳孔骤然缩紧成针尖!
视线里,沈烬冥高大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的动作定格在推开她的那个瞬间。那颗子弹,没有射向暮微,也没有射向暮绯预想的位置——它穿透了沈烬冥的左肩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踉跄,一步,两步…背后就是天台边缘那冰冷低矮的护栏!
鲜血,如同最刺眼的红墨,在他黑色的衬衫上迅速洇开、蔓延、滴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砸开一朵朵狰狞的小花。
“沈烬冥!”暮微的尖叫破喉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恐惧和撕心裂肺。她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扑过去。
沈烬冥的身体己经撞到了护栏边缘,重心完全失衡。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毫无血色,如同被打碎的精致瓷器,布满了冷汗和血污。他看向暮微,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隔着生死一线的狂风。
他的嘴唇在动。无声地开合。
暮微死死地盯着他,所有的感官在死亡的威胁下被放大到了极致。风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远处模糊的警笛声…一切都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双深邃的、此刻却盛满了太多她看不懂也来不及看懂的情绪的眼睛,还有那两片艰难翕动的、沾着血迹的薄唇。
他说的,不是模糊不清的“晚晚”。
他说的,是无比清晰的——
**“暮…微…”**
两个字。无声,却像两道惊雷,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劈进暮微的灵魂深处!将她所有的认知、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恨意,劈得粉碎!
他不是在喊暮绯!他在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坠入深渊之前,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暮微!
这一瞬间的认知,带来的不是救赎的暖意,而是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洪流,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爆,痛得她无法呼吸,眼前一片血色的模糊。
沈烬冥的身体,终于彻底失去了支撑,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向后倒去,翻过了那道象征着生死的护栏边缘!
“不——!!!”
暮微爆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喊,连滚带爬地扑向天台边缘。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刮擦断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她扑到护栏边,只来得及看到他急速下坠的身影。黑色的身影在灰暗的天空背景下显得那么渺小,像一颗坠向无底深渊的流星。风卷起他染血的衣角,猎猎作响。他的眼睛,在急速的下坠中,似乎还朝着她的方向,带着一种暮微无法解读的、沉甸甸的复杂,最终被翻涌上来的、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水彻底吞噬!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沉闷地传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暮微的心上。
“沈烬冥——!”她撕心裂肺地朝着海面哭喊,声音被狂风吹散,只剩下破碎的呜咽。眼泪决堤而出,滚烫的液体冲刷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留下冰冷的痕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随着他一起沉入了那片冰冷的海水,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的、无法填补的窟窿,呼呼地灌着刺骨的海风。
左手腕那道陈年的电击疤痕,毫无征兆地、猛然间灼烧起来!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剧烈,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旧伤之上!尖锐的、带着神经末梢被灼烧的剧痛,顺着小臂一路窜上肩膀,首冲大脑!痛得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这痛楚来得如此诡异,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真实,仿佛某种残酷的呼应,呼应着那个刚刚被海水吞没的男人。
“呵…呵呵呵…”身后,暮绯神经质的、带着癫狂快意的笑声响起,如同鬼魅的吟唱,“死了…他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姐姐,你看到了吗?他死了!为了你这个冒牌货死了!多可笑啊!哈哈哈哈!”
暮微猛地回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暮绯举着枪,笑得花枝乱颤,像个终于得偿所愿的疯子。那笑声尖锐刺耳,每一个音符都像淬毒的针,扎进暮微千疮百孔的心脏。
恨意!从未有过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如同地狱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暮微所有的理智!她不知道这恨意是冲着暮绯,还是冲着那个刚刚坠海的男人,亦或是冲着这荒谬绝伦的命运!她只知道,她要撕碎眼前这个疯子!
就在暮微被仇恨和剧痛驱使,几乎要不管不顾地扑向暮绯时——
刺啦!
右耳内那个微小的、几乎被她遗忘的通讯耳麦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紧接着,裴寂那熟悉却从未如此焦灼、如此嘶哑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带着破音的绝望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狠狠撞进她的脑海:
“暮微!跑!快跑!!别回头!离开天台!现在!立刻!!!”
暮微的身体猛地一僵,扑向暮绯的动作硬生生顿住。
裴寂的声音还在继续,急促得几乎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份量:“听我说!他没死透…至少…至少他胃里…胃里有东西!芯片!你要的…你要的所有真相!都在他吞下去的芯片里!林惊鸿的…所有证据!都在里面!快走!警察马上到!暮绯的人也在下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走啊——!”
胃里的芯片…真相…林惊鸿的证据…
这几个词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暮微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和悲痛,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她下意识地、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胃部,仿佛那里也藏着什么灼热的东西。
她的目光越过还在疯狂大笑的暮绯,投向护栏外那片吞噬了沈烬冥的、墨蓝翻涌的海水。冰冷,深邃,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芯片…在他胃里…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和荒谬感。他吞下去了?为了…保护证据?保护…她想要的真相?
“走啊!暮微!!”耳麦里,裴寂的声音几乎是在泣血地咆哮。
暮绯似乎也察觉到了暮微瞬间的僵硬和眼神的变化,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染血的枪口再次抬起,眼中杀机毕露:“想跑?做梦!姐姐,下去陪他吧!”
就在暮绯即将再次扣动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呜哇——!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瞬间打破了天台死寂般的绝望!红蓝爆闪的警灯光芒甚至穿透了楼宇间的缝隙,刺眼地扫过暮绯的脸。
暮绯脸色剧变,举枪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怨毒。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扑在护栏边、失魂落魄望着海面的暮微,又极度不甘地扫了一眼警笛传来的方向。
“暮微!你等着!”她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再不敢停留,转身飞快地冲向天台另一侧的紧急逃生通道,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慌乱的哒哒声,迅速消失在门后。
暮微依旧跪在冰冷的护栏边,海风将她凌乱的头发吹得狂舞。她没有去追暮绯,甚至没有去看那逃走的背影。她的全部感官,似乎都被身下那片深不见底的海水攫住了。
左手腕的疤痕还在灼烧般地刺痛着,像一条缠绕的毒蛇,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耳畔是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警笛声,如同催命的符咒。裴寂焦灼的嘶吼还在耳麦里回荡:“走!快走!去安全屋!芯片…芯片必须拿到!”
暮微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护栏边缘,指甲劈裂,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沈烬冥消失的那片海面上。墨蓝色的海水翻涌着,像一张巨大而冷漠的嘴,吞噬了所有痕迹,只剩下泛着白沫的波浪。
胃里的芯片…
那个男人…那个她恨之入骨,却又在最后时刻用身体为她挡下子弹、用生命清晰地喊出她名字的男人…他沉在冰冷黑暗的海底,身体里藏着能扳倒林惊鸿、揭露所有阴谋的关键证据。
恨意、痛苦、茫然、一种被命运巨轮狠狠碾过的荒谬感,还有那手腕疤痕上尖锐的、持续的灼痛…无数种激烈到足以将人撕碎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爆炸。
她猛地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那气息刺得肺叶生疼,却也带来一丝残忍的清醒。
活下去。拿到芯片。揭开真相。
这三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混乱的神经上。
暮微的身体爆发出一种近乎非人的力量。她用手背狠狠抹去糊住眼睛的泪水和血污,眼神在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淬炼出一种冰封般的、近乎冷酷的决绝。她不再看那片吞噬一切的海,撑着剧痛的身体,踉跄着、却无比迅速地站了起来。
转身,没有丝毫犹豫,朝着与暮绯逃跑方向相反的、另一个隐蔽的消防通道,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风在她耳边呼啸,警笛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每一步踏在水泥地上,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和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左手腕那道疤,依旧在皮肤下灼灼燃烧,像一道永不熄灭的烙印,也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与那个沉入深海的男人,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裴寂的声音在耳麦里指引着方向,急促而压抑。暮微咬紧牙关,将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和那几乎要摧毁她的悲鸣死死咽了回去。
跑!活下去!拿到他胃里的东西!
冰冷的海水之下,无人知晓的深渊。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剧痛中沉浮、碎裂。沉重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断下沉。水压挤压着胸腔,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尝试都灌入咸涩刺骨的海水,带来窒息的灼痛和绝望。
左肩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被子弹撕裂的伤口在冰冷海水的浸泡下,疼痛感变得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命随着血液一同流逝的虚弱感。冰冷像无数细小的毒针,刺透皮肤,钻进骨头缝里,试图冻结最后一点热量。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和冰冷吞噬的临界点,一幅画面却异常清晰地、带着灼热的温度,猛地撞进他濒临停滞的脑海——
不是暮绯那张艳丽却扭曲疯狂的脸。
而是她。暮微。
她扑在天台冰冷的护栏边缘,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朝着他坠落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哭喊。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冲刷出狼狈的痕迹。那双总是带着疏离、警惕、或者愤怒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惶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巨大到近乎空洞的悲痛。她的嘴唇在颤抖,似乎在喊着他的名字…那张平日里显得过于冷静甚至有些苍白的脸,此刻在绝望的泪水中,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的美。
还有…她最后看清他口型时,那双骤然睁大、瞳孔紧缩的眼睛里,瞬间碎裂又瞬间冻结的、无法形容的复杂光芒…震惊?难以置信?还是…一丝被强行压下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这画面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穿了沉沦的黑暗。
一股强烈的、近乎蛮横的不甘,如同海底涌动的暗流,猛地冲散了部分冰冷和麻木。
**不能…就这么死…**
**芯片…在她手里…才安全…**
**她…还在上面…危险…**
混乱的念头如同缺氧的气泡,在濒临窒息的意识里翻滚、炸裂。求生的本能被这残存的执念点燃,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沉重的身体在深海中猛地挣扎了一下,试图对抗那无情的下坠之力。冰冷的海水呛入气管,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和更深的窒息感,眼前彻底被黑暗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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