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城市的霓虹,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空气里弥漫着冷冽的松木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暮微穿着那件标志性的、属于暮绯的蓝丝绒吊带睡裙,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坐在冰冷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刺眼地摆放着一个打开的丝绒首饰盒。里面不是珠宝,而是一支全新的、膏体呈现出诡异深玫瑰色的口红。旁边,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暮绯生前最著名的一张芭蕾舞台照,巧笑倩兮,唇上正是这种浓烈到近乎滴血的色泽。
沈烬冥就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性感的锁骨,但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紧紧锁在镜子里暮微苍白的脸上。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咔哒、咔哒”的开合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沈烬冥** (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涂上它。”
暮微没有动,指尖冰凉。镜中的自己,穿着妹妹的衣服,被迫活在她的影子里,现在连嘴唇都要被染上她的颜色?这感觉比囚禁更让她窒息。
**暮微**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烬冥,我不是她。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她甚至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失败了。
**沈烬冥** (俯身,滚烫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耳廓,手指却冰冷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首视镜中的两人):“放过?” 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暮微,你欠我的,欠暮绯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今天是她的忌日,我要看到‘她’。” 他加重了“她”字,眼神近乎偏执地盯着镜子里暮微的嘴唇,“涂上!别让我说第三次。”
他的手指力道加重,下巴传来清晰的痛感。暮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渊。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换来更粗暴的对待。她认命般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麻木的死寂。她伸出手,拿起那支口红。膏体异常顺滑,带着一股浓郁的、甜腻到发齁的玫瑰香精味,几乎让人作呕。她颤抖着,将那深玫瑰色一点点涂抹在自己毫无血色的唇上。镜子里的人瞬间变得妖异而陌生,像一幅被强行上色的黑白遗像。
**沈微** (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声音空洞):“满意了?现在,我更像你那个完美的、死去的‘晚晚’了?” “晚晚”是暮绯的小名,此刻从暮微嘴里吐出,充满了刻骨的讽刺。
沈烬冥的眼神在她涂上口红的瞬间,似乎有刹那的恍惚,仿佛真的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但很快,那点恍惚就被更深的阴郁取代。他没有回答满意与否,而是拿起梳妆台上那瓶昂贵的香水——暮绯生前最爱的味道。他粗暴地对着暮微的颈侧、手腕喷了好几下。
刺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口红的甜腻,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窒息的味道。暮微被呛得偏过头,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沈烬冥** (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别摆出那副要死的样子!跟我下去。” 他拽着她,像拖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走向连接卧室的、那间极其宽敞奢华的浴室。
浴室是冷色调的大理石铺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夜景,但此刻更像一个冰冷的展示柜。沈烬冥将她推到巨大的落地镜前。
**沈烬冥** (从背后紧紧箍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头顶,强迫她看着镜中相贴的两人,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你看,‘晚晚’,我们在一起。像以前一样。” 他的手臂像铁钳,勒得暮微肋骨生疼,呼吸都变得困难。
**暮微** (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声音从紧咬的齿缝里挤出):“沈烬冥,你清醒一点!我是暮微!暮绯死了!死了三年了!你抱着的是一个替身,一个你恨之入骨的仇人!”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缺氧而拔高,带着哭腔。
“闭嘴!” 沈烬冥猛地收紧手臂,暮微痛呼出声。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狂乱,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地方,理智的弦瞬间崩断。他猛地将暮微转过来,双手狠狠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将她死死抵在冰冷光滑的镜面上!
**沈烬冥** (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嘶哑疯狂):“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抛下我?!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晚晚!!” 他失控地咆哮着,手指不断收紧,巨大的力量让暮微瞬间眼前发黑,肺部像要炸开,徒劳地抓挠着他铁箍般的手腕,双脚离地乱蹬。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在濒临昏厥的剧痛和绝望中,暮微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洗漱台上那个沉重的、装饰着繁复花纹的陶瓷漱口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伸手抓向那个杯子!
“砰——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炸响!
暮微不是用它砸沈烬冥的头,而是在抓住的瞬间狠狠砸向坚硬的大理石台面边缘!杯子应声而碎,锋利的、不规则的瓷片西处飞溅!
就在沈烬冥因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飞溅的碎片而手上力道本能地一松的刹那!暮微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右手紧握着一块最大最尖锐的碎瓷片,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朝着沈烬冥掐住自己脖子的左臂内侧划去!
**“啊——!”** 沈烬冥发出一声痛极的闷哼,手臂上瞬间传来皮肉被割裂的剧痛!温热的液体喷溅出来,溅到了暮微的脸上、脖子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钳制骤然松开!暮微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滑落在地,在冰冷的瓷砖上,剧烈地、撕心裂肺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脖子上是清晰可怖的紫红色指痕。
沈烬冥踉跄着后退一步,右手死死捂住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汩汩地从指缝间涌出,瞬间染红了他黑色的丝质衣袖,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剧痛让他从疯狂的边缘被强行拉了回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臂,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那个蜷缩着、剧烈颤抖、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死死瞪着他的女人。
**暮微** (咳嗽稍缓,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控诉,她抬起手,用沾着血和口红的手狠狠抹过自己的嘴唇,那深玫瑰色在她苍白的脸上糊开,狼狈又狰狞):“看清楚!沈烬冥!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指着自己糊花的脸,又猛地扯开左肩的细吊带,露出光洁的肩头,激动地嘶喊:“看清楚!暮绯的左肩上有你亲手纹的玫瑰!我没有!我他妈没有!” 她指着地上那支因为挣扎而滚落的诡异口红,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还有这个!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涂上去不到十分钟,我的嘴唇就开始发麻!沈烬冥,你想毒死我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死了,就能去找你的‘晚晚’了?!啊?!”
她的话像一把把冰锥,狠狠扎进沈烬冥混乱的大脑。肩头的空白、她嘴唇上被抹花的诡异颜色、她指控的“毒药”……还有手臂上那深刻入骨的疼痛,都在疯狂地冲击着他混乱的记忆和认知。他看着暮微那双盛满了恐惧、愤怒、绝望和深深恨意的眼睛,那眼神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真实地刺痛了他。这不是“晚晚”看他的眼神……“晚晚”的眼神总是带着迷恋和顺从……
一丝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和混乱攫住了他。他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臂,又看看地上狼狈不堪、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暮微,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开始袭来。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裴寂** (一脸煞白地冲了进来,显然是被刚才巨大的碎裂声和血腥味惊动。他看到眼前的景象,瞳孔骤缩):“沈总!” 他立刻冲上前,迅速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用力按压在沈烬冥血流不止的手臂伤口上止血。
**裴寂** (声音急促而冷静,但看向暮微的眼神复杂难辨):“暮小姐,你……” 他想责备,但看到她脖子上恐怖的掐痕、糊满血和口红的惨状,以及眼中那未散的惊悸和滔天的恨意,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烬冥靠在裴寂身上,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眼神却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迷茫,钉在暮微身上。
暮微蜷缩在冰冷的瓷砖上,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她看着裴寂熟练地为沈烬冥处理伤口,看着沈烬冥那失魂落魄又充满痛苦困惑的眼神,看着地上自己摔碎的瓷片,还有那支静静躺着的、如同毒蛇般的深玫瑰色口红……巨大的屈辱、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猛地推开想要上前扶她的裴寂的手,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洗手池,打开水龙头,疯狂地、用力地搓洗自己脸上的血迹和那让她感到麻木恶心的口红!冰冷的水冲刷着她的脸,混合着眼泪和残留的红色,在白色的陶瓷池壁上留下蜿蜒的、肮脏的痕迹。
她洗得那么用力,仿佛要把这层被迫披上的“暮绯”的皮,连同沈烬冥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屈辱和恐惧,都彻底洗刷掉!皮肤被搓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破了皮,传来火辣辣的疼,但她毫不在意。
终于,她抬起头,看向镜中那个满脸水痕、眼睛红肿、嘴唇被搓洗得褪去颜色只剩下苍白和些许破皮、狼狈到极点的女人。镜中的女人也在看着她,眼神空洞,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冰冷的、名为恨意的火焰。
浴室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裴寂按压伤口时衣料摩擦的声音,以及沈烬冥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
裴寂一边用力按住伤口,一边飞快地低声对意识有些模糊的沈烬冥说:“沈总,坚持住,医生马上到!” 他抬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浴室,最后落在暮微剧烈起伏的单薄背影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犹豫了一下,趁着水流声的掩盖,用极低极低、几乎只有气声的音量,对着暮微的背影,快速地吐出几个字:
**裴寂** (耳语般):“暮绯没死…她在看着…小心…”
水流声太大,暮微似乎没有听清,或者说她此刻全部的心神都被巨大的情绪风暴占据着。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自己脖子上那圈紫红的指痕,像一道耻辱的烙印。然后,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浴室门把手上——那是一个需要指纹识别的电子锁。高科技的囚笼。
她的眼神,一点点地,彻底冷了下去。那里面,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似乎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砸在冰冷的洗手池里,声音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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