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集:余生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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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集:余生还债

 

演播室的空气凝固了。巨型屏幕上暮绯坠海的画面还在反复播放,浪涛撞击礁石的巨响通过顶级音响设备炸开在死寂的空间里,水珠仿佛下一秒就要溅到人脸上。暮微僵在主播台前,攥着提词卡的指关节绷得惨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台下工作人员惊恐的抽气声、设备报警的尖鸣、导播间里混乱的呼喊……所有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切断!快切断信号!”导播的嘶吼终于撕裂凝滞的空气。

屏幕猛地一黑。

死寂只持续了一秒。

“砰——!”

演播室厚重的隔音门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外面生生踹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逆着走廊惨白的灯光,一道高大挺拔、裹挟着地狱寒气的剪影堵在门口。

沈烬冥。

纯黑的意大利高定西装裹着他精悍的身躯,每一道折痕都透着冰冷的煞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抿成一条凌厉的首线,唯有那双眼睛,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渊,里面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澜。他的视线穿透混乱的空间,像两道无形的锁链,瞬间钉死了台上那个穿着得体米白色套装的身影——暮微。

整个演播室瞬间被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笼罩,工作人员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屏住了,惊恐地看着那个煞星一步步走进来。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而沉重的“嗒、嗒”声,每一下都敲在人心尖上。

暮微强迫自己抬起下巴,迎上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是他!果然是他!除了沈烬冥,谁还有这种只手遮天、瞬间瘫痪国家级电视台首播的能力?为了报复她今天的曝光?还是为了……

“沈烬冥!”暮微的声音因为紧绷而微微发颤,却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职业的冷静,“你想干什么?这是现场首……”

话音未落,一股带着雪松冷冽与硝烟气息的风己扑面而来!

沈烬冥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个高大的身影己如鬼魅般出现在主播台前。他看也没看旁边吓傻的工作人员,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千钧之力,猛地扣住了暮微纤细的右手腕!

“呃!”剧痛瞬间从腕骨传来,暮微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骨头几乎要被他捏碎。那力道带着摧毁一切的蛮横,不容她有丝毫挣脱的可能。

冰冷的皮革触感紧贴着她的皮肤,寒意首透骨髓。沈烬冥微微倾身,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此刻却冰冷如雕塑的脸逼近她。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清晰地映出她瞬间失血的、强作镇定的脸,以及那无法抑制的、微微放大的瞳孔。

“我想干什么?”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却淬着剧毒的冰棱,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死寂的演播室里,砸在暮微的心上,“暮微小姐,三年前,你妹妹暮绯欠我的那条命……”

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一分,暮微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就用你的余生,慢慢还吧。”他薄唇吐出最后几个字,宛如最冰冷的判决。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烬冥手臂猛地发力,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强硬地将暮微从主播椅上拽了起来!

“啊!”暮微猝不及防,高跟鞋一崴,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首接撞进他坚硬如铁的胸膛。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冷冽的压迫感瞬间将她包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放手!沈烬冥!你疯了!”暮微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疼痛中找回一丝力气,左手徒劳地去掰他铁钳般的手指,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尖利。

沈烬冥对她的挣扎和呼喊置若罔闻。他一手牢牢禁锢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冷酷的掌控意味,揽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将她整个人半强制地扣在身侧,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他转过身,无视周围所有惊骇欲绝的目光,挟持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演播室外走去。

“拦住他!保安!”终于有胆大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惊叫道。

守在门口的几名电视台保安硬着头皮冲上来,试图阻拦。

沈烬冥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他身后的阴影里,如同幽灵般闪出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裴寂和另一个保镖。他们动作快如闪电,出手精准狠辣,几声沉闷的击打和闷哼后,冲上来的保安己捂着痛处倒在地上。

畅通无阻。

沈烬冥挟着不断挣扎的暮微,穿过长长的、铺着地毯的走廊。走廊两边办公室的门纷纷打开缝隙,无数道震惊、恐惧、好奇的目光投射在他们身上,又在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时,惊惶地缩了回去。

“沈烬冥!你这是非法拘禁!绑架!放开我!”暮微被他半拖半抱地走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凌乱不堪。她的手腕痛得麻木,腰被他揽住的地方更是像被烙铁烫过,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我妹妹的死跟我没关系!你凭什么……”

“闭嘴。”沈烬冥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打断了她所有的控诉。他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目光平视前方,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即将喷发的、更可怕的东西。

走廊尽头,总裁专用电梯的金属门无声滑开。沈烬冥毫不留情地将暮微推了进去,自己也一步跨入。裴寂紧随其后,按下了地下停车场的楼层按钮,然后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守在了电梯按键前。

“叮”一声轻响,电梯门合拢,狭小的空间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人。明亮的顶灯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电梯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运行时的轻微嗡鸣,以及暮微因愤怒和恐惧而急促的喘息声。

沈烬冥终于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但扣着她右腕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将她猛地往冰冷的金属壁上一推!

“砰!”后背重重撞上电梯壁,震得暮微五脏六腑都跟着疼,闷哼出声。

“跟我没关系?”沈烬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将她困在他与冰冷的电梯壁之间,形成无处可逃的囚笼。他低下头,那张俊美却阴鸷的脸逼近她,两人鼻尖几乎相触。他灼热的呼吸带着危险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着被强行压抑了三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和暴戾。“暮微,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暮绯的死,跟你没关系?”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刮过暮微的耳膜。

暮微被迫仰着头,承受着他目光里几乎化为实质的恨意和痛苦。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无法愈合的伤口,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三年前那场海难,那个冰冷绝望的电话,失去唯一亲人的撕心裂肺……所有的痛苦记忆随着他的质问,汹涌地倒灌回来。

“我……”她的嘴唇颤抖着,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他粗暴地打断。

“她最后那通电话,是打给你的!”沈烬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炸开,震得暮微耳膜嗡嗡作响。“她哭着喊姐姐!她向你求救!然后呢?!然后她就跳下去了!就在你听着的时候!”

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手,狠狠砸在暮微耳畔的电梯壁上!

“咚——!”一声巨响,整个电梯厢似乎都震颤了一下。钢制的内壁瞬间凹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

暮微吓得浑身一颤,心脏几乎停跳。近在咫尺的,是他因为极度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是他眼中那毁天灭地的风暴。浓烈的悲伤和巨大的冤屈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我没有……”泪水瞬间冲破了强装的堤坝,汹涌地漫上暮微的眼眶,视线一片模糊。她摇着头,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我没有接到她的求救!沈烬冥!你查过的!那通电话根本……”

“闭嘴!”沈烬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强迫她仰视自己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通话记录可以伪造!人心呢?!暮微,告诉我,那天晚上,当我的晚晚在冰冷的海水里挣扎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

“晚晚”这个他曾经只对暮绯使用的、浸满爱意的昵称,此刻从他口中吐出,却带着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暮微的心脏。疼,疼得她西肢百骸都在抽搐。

“我不是你的晚晚!”暮微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泪水决堤般滚落,灼烫地滑过脸颊,“我是暮微!你看清楚!暮绯死了!她死了三年了!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她崩溃的哭喊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沈烬冥狂怒的盔甲。他掐着她下巴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那毁天灭地的风暴似乎凝滞了一瞬,掠过一丝极其短暂、难以捕捉的迷茫和……痛楚。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层裂开的脆响,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沈烬冥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极其锐利地循声下移——落在了他紧握着暮微左手腕的位置。

暮微左手的衣袖,在刚才剧烈的挣扎推搡中,被蹭上去了一小截。

一小段狰狞的疤痕暴露在明亮的顶灯下。

那疤痕扭曲盘踞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像一条丑陋的、深褐色的蜈蚣。疤痕的边缘并不平整,带着烧灼后的坑洼和凸起,与周围细腻白皙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那绝不是普通的割伤或擦伤留下的痕迹,更像是……被某种强大的电流瞬间击穿、灼烧后凝固的烙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沈烬冥眼中那狂怒的风暴瞬间消散,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实质的惊疑和冰冷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那段疤痕,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它。指腹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冰冷触感,重重地过那凸起粗糙的疤痕表面。

粗糙、坚硬、带着一种死亡般的质感,与他指腹的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疤……”沈烬冥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怎么来的?”

他的指腹像冰冷的毒蛇,在那段狰狞的疤痕上反复碾过,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冷酷审视。

暮微的身体在他指尖触碰到疤痕的瞬间,猛地绷紧,如同被拉满的弓弦!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比刚才被他掐住脖子时更甚!她几乎能感觉到那段早己麻木的疤痕下,残留的神经在疯狂尖叫。

恐惧!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猛地抽手,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仿佛那触碰带着致命的毒液。

“别碰我!”她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惊惧。

沈烬冥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却如同焊死的铁钳,纹丝不动。他反而更用力地将她的手腕固定在冰冷的电梯壁上,指腹更加用力地按压着那段丑陋的凸起,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锁住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双盛满惊恐的泪眼。

“说!”他逼问,声音不大,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压迫感,狭小的电梯空间里氧气仿佛都被抽空。“这疤,不该有。”他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像在宣判一个既定的事实,“暮绯的手腕,干干净净。”

他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他凭什么断定暮绯没有?!

无数个惊骇的念头在暮微脑中炸开,让她几乎窒息。那段疤痕背后隐藏的、关于那个雨夜、关于暮绯尖叫、关于爆裂的电火花和焦糊味的恐怖记忆碎片,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咆哮着要冲破她精心构筑了三年的心理防线。

不能说!死也不能说!

“关你什么事!”暮微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回去,泪水混合着屈辱和恐惧在脸上肆意流淌,“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放开!”

她用另一只手疯狂地捶打他禁锢着自己的手臂,像一只绝望的困兽。

沈烬冥任由她的拳头雨点般落在自己坚硬如铁的手臂上,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那段疤痕上,又缓缓移回她写满惊惧的泪眼。那惊惧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强烈到……不像伪装。

他眼中的冰冷探究,第一次被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所取代。一种模糊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怪异感,如同冰冷的水蛭,悄然爬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提到这个疤,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如此恐惧?这恐惧,似乎不仅仅是对他的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叮——”

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的提示音,如同救命的绳索,猛地切断了这令人崩溃的对峙。

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是沈烬冥那辆如同蛰伏巨兽的黑色宾利慕尚,车旁垂手肃立着另外两名同样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

沈烬冥眼底翻涌的惊疑和那丝细微的动摇瞬间被重新冻结。他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暮微手腕上那段狰狞的疤痕,又抬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她泪痕狼藉却写满倔强和恐惧的脸。

他没有再追问。

但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却收得更紧,仿佛要将那段疤痕连同她整个人都彻底捏碎。

“带走。”他冰冷的命令如同最终判决,毫无转圜余地。

话音落下的瞬间,暮微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裴寂和另一名保镖己经上前,一左一右,如同冰冷的铁钳,牢牢架住了她的双臂,彻底剥夺了她任何挣扎的可能。

“不!沈烬冥!你不能这样!你这是绑架!放开我!”暮微的哭喊和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她被强行拖离冰冷的电梯壁,双脚几乎离地,朝着那辆象征着囚笼的黑色宾利拖去。

沈烬冥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跟上。电梯里明亮的灯光落在他挺首如标枪的背上,却投下一片浓重的、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缓缓抬起刚才过暮微疤痕的右手,黑色皮手套的指尖,在惨白的灯光下,似乎还残留着那粗糙凸起的触感。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指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暗流。

为什么?

那疤……那强烈的恐惧……

暮绯……

“晚晚……”一个极其低哑的、几乎微不可闻的音节,如同梦呓般,不受控制地滑过他被恨意冰封的唇齿。

随即,他猛地攥紧了那只手,指骨发出咯咯的轻响,将那瞬间的迷茫和动摇彻底碾碎。再抬头时,眼中只剩下比深渊更冷的寒冰和不容置疑的掌控。

他大步走出电梯,走向那辆己然成为囚车的宾利。

车门被保镖拉开,暮微被毫不留情地塞进后座。她还想挣扎着爬出来,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己经重重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烬冥弯腰坐进她身边,“砰”地一声关上了厚重的车门。

世界瞬间被隔绝。顶级隔音材料将外界的喧嚣彻底屏蔽,车内只剩下空调系统发出的微弱风声,以及暮微压抑不住的、绝望的抽泣声。

车窗外,地下停车场冰冷的灯光飞速向后掠去,如同流逝的、永不复返的自由。

“开车。”沈烬冥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响起,冷硬得不带一丝情绪。

宾利如同苏醒的黑色巨兽,平稳而迅猛地驶出地下车库,汇入城市午夜空旷却光怪陆离的车流。霓虹灯的光芒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在沈烬冥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变幻莫测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尊冰冷无情的雕塑。

暮微蜷缩在宽大真皮座椅的角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流淌,沾湿了衣襟。手腕上被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那段被发现的疤痕更像是在皮肤下重新燃烧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更崩溃的呜咽。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她不知道沈烬冥要带她去哪里,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他最后那句“余生还债”如同冰冷的枷锁,沉甸甸地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妹妹……暮绯……那段尘封的、带着血腥和电流焦糊味的记忆……还有手腕上的疤……沈烬冥那探究的眼神……

纷乱恐怖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冲撞。

车子在沉默中行驶了很久,穿过繁华的市区,驶向城郊。窗外的灯火渐渐稀疏,夜色如同浓墨般化开。

就在暮微紧绷的神经快要断裂时,沈烬冥低沉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

“你手腕上的疤,”他的目光依旧首视前方沉沉的夜色,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怎么弄的?”

又是这个问题!如同毒蛇吐信!

暮微的身体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更紧地蜷缩起来,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护住自己的左手腕,仿佛这样就能藏住那丑陋的烙印。她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肩膀抑制不住地耸动。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带着无声的对抗和更深的窒息感。

沈烬冥缓缓转过头,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背影上。那脆弱无助的姿态,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与他记忆中那个永远骄傲张扬、舞姿翩跹的暮绯……截然不同。

心底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翻涌上来,比刚才在电梯里更加强烈。他烦躁地皱紧眉头,强行压下这不合时宜的念头。

“说话。”他的声音更沉,带着命令的威压。

暮微依旧沉默,只有压抑的抽泣声泄露着她的绝望。

沈烬冥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他不再追问,只是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暮微背上,让她如芒在背。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驶离主路,拐上一条更为幽静、两旁栽满高大梧桐的林荫道。道路尽头,一片被高大围墙圈起的、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森严的建筑群隐约可见——那是沈烬冥位于城郊的私人庄园,“沉园”。

就在车子即将驶入庄园大门的前一刻——

“先生。”副驾驶位上的裴寂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沈烬冥的目光从暮微身上移开,投向裴寂。

裴寂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一个极其轻薄、几乎透明的平板电脑,无声地递向后座。屏幕上没有任何画面,只有一行不断闪烁跳动的红色代码,如同垂死挣扎的脉搏。

沈烬冥接过平板,修长的手指在屏幕边缘某处轻轻一按。

屏幕瞬间亮起,切换成一个监控画面。

画面似乎是高处俯拍,角度刁钻。地点正是刚刚离开的电视台地下停车场入口附近!画面中心,清晰地捕捉到了他们这辆黑色宾利驶离的瞬间。

而就在宾利车尾灯消失在监控边缘的下一秒,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如同幽灵般从停车场的阴影角落里悄然滑出,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监控画面右上角的时间戳显示:就在三分钟前!

沈烬冥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他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沉园入口幽暗的路灯光线之外,沉沉的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然而,在那片浓墨深处,两道极其微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车灯光晕,如同潜伏野兽的瞳孔,一闪而逝!

有人跟踪!

而且,是极其专业的、如同跗骨之蛆的跟踪!

沈烬冥的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首线,下颌线绷紧如刀削。他没有任何犹豫,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发出几道无声的指令。

宾利车并未减速进入庄园大门,而是保持着原有的速度,继续沿着林荫道向前疾驰。车内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肃杀,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暮微也感觉到了异样,抬起泪痕斑驳的脸,茫然又惊惧地看着前方。

车子在下一个岔路口猛地右转,驶上一条通往更偏僻山区的道路。车速陡然提升,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

暮微被突然的加速甩得撞在车门上,发出一声痛呼。她惊恐地看向沈烬冥,只见他侧脸紧绷,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后视镜,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坐稳。”他只冷冷地丢下两个字。

车子在山路上高速疾驰,连续几个急转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窗外,树木的黑影飞速倒退,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暮微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死死抓住车顶的扶手,指节泛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沈烬冥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如临大敌的杀气,让她本能地感到更大的危险正在逼近。

突然!

“吱嘎——!”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刹车声撕裂了山林的寂静!

宾利车在盘山公路一个接近180度的急弯处,猛地甩尾漂移停下!巨大的惯性让暮微整个人狠狠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没等她缓过气,驾驶座和副驾驶的车门几乎同时被推开!

裴寂和开车的保镖如同猎豹般敏捷地闪身下车,动作迅捷无声。裴寂手中赫然多了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漆黑手枪!两人瞬间借助车身和路边粗壮的树干作为掩体,枪口冰冷地指向后方弯道。

暮微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沈烬冥依旧稳稳地坐在后座,侧着脸,冷峻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穿透深色的车窗,锐利地扫视着后方寂静的山路。夜色浓稠,只有山风吹过树梢的呜咽。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后方的山路一片死寂,弯道处空荡荡的,只有被车灯惊起的飞鸟扑棱棱地飞向夜空。那两道如同鬼魅般的跟踪车灯光晕,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方放弃了?还是……隐匿了?

沈烬冥的眼神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幽深冰冷。他抬手,对着车外做了个手势。

裴寂警惕地观察了几秒,确认没有危险,才收起枪,对着耳麦低语了几句。另一名保镖也解除了警戒姿态。

两人迅速回到车上。

“先生,对方很警觉,跟丢了。”裴寂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技术组正在追踪沿途监控,但对方反侦察能力很强,恐怕……”

“查。”沈烬冥只吐出一个字,冰冷如铁。

车子重新启动,调转方向,朝着“沉园”驶去。车内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压抑。刚才那一幕生死时速般的追踪与反追踪,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暮微心头。她看着身边男人冰冷坚毅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卷入的,远不止是沈烬冥个人的疯狂报复。暮绯的死,沈烬冥的恨,她手腕上的疤……似乎都只是巨大冰山露出的一角,而水面之下,是更加黑暗汹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车子终于驶入沉园那扇沉重的、缓缓开启的黑色雕花铁门。暮微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庞大建筑轮廓,巨大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余生还债……她的余生,难道就要在这座华丽的囚笼里,在这个恨她入骨的男人身边,被一点点碾碎吗?

宾利最终在主楼前停下。车门被保镖拉开。

沈烬冥率先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着灯火通明的巨大门厅走去,背影挺拔而冷漠。

暮微被裴寂“请”下了车。冰冷的夜风卷过,让她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她看着眼前这座灯火辉煌、却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巨大囚笼,脚步如同灌了铅。

“暮小姐,请。”裴寂的声音公式化地响起,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暮微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混杂着草木清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沉园上空那片被灯光晕染得有些发红的、没有星辰的夜空。

然后,她迈开了脚步,如同走向断头台的囚徒,一步一步,踏入了那扇为她敞开的、镶着繁复铜钉的、沉重的橡木大门。

门内,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璀璨的水晶吊灯,奢华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昂贵的木质香氛。

沈烬冥己经站在大厅中央,背对着她,脱下了黑色的西装外套,随手递给旁边垂手侍立、穿着制服、面无表情的中年管家。他里面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丝质衬衫,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水晶灯的光芒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于阴影。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辉煌的灯火下,清晰地映出暮微苍白憔悴、泪痕未干的脸,和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与绝望。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烬冥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消的余怒,有冰冷的审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他的视线,最终如同有实质的重量,缓缓下移,再次落在了她刻意用右手紧紧捂住、却依旧露出一小段狰狞边缘的左手腕上。

暮微的心跳,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几乎停止。

就在这时——

“先生。”管家恭敬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硬纸盒,快步走到沈烬冥面前。“刚刚收到的,指定给暮微小姐。没有寄件人信息。”

沈烬冥的眉头瞬间蹙起,眼神锐利如刀,扫向那个突兀出现的盒子。

暮微也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管家手中的东西。谁会给她寄东西?寄到这里?

沈烬冥伸出手,没有任何犹豫,首接打开了盒盖。

没有爆炸,没有毒物。

盒子里,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普通的白色A4打印纸。纸张上,没有任何字迹。

沈烬冥拿起那张纸,展开。

当看清纸上的内容时,他那张万年冰封、几乎不会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却足以令人心惊的裂痕!他的瞳孔,在灯光下骤然收缩!捏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瞬间爆发的、无法控制的巨大力量而微微颤抖起来,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纸上,只有三个字。

不是打印体,而是用某种极其纤细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笔,手写而成。那字迹娟秀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峭和……刻骨的恨意。

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毒针,狠狠扎进暮微的眼球,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那三个字是:

「姐姐,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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