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像肮脏的潮水，灌满了口鼻。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来肺叶灼烧般的剧痛，每一次咳嗽都震得全身骨骼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意识在混沌的黑暗里浮沉，每一次试图清醒的努力，都被沉重的眩晕和嗡鸣狠狠摁下去。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爆炸撕裂的纸页，在浑浊的思绪里胡乱翻飞。刺目的首播灯光…沈烬冥那双深不见底、攫住她手腕的冰冷眼睛…弥漫着腐朽气息的旧公寓…那个小小的、冰冷的U盘…还有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摧毁一切的轰鸣！
暮绯！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猛地刺穿了意识的重重迷雾。
暮微猛地睁开眼，瞬间被涌入的尘烟呛得再度剧烈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灰暗，只有呛人的尘埃颗粒在微弱的光线中飞舞。她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侧卧着，头顶和身体上方是沉重交错的水泥板、断裂扭曲的钢筋以及燃烧后焦黑的家具残骸，勉强构成一个低矮、摇摇欲坠的三角空间。空气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
她还活着。被埋在了爆炸后的废墟里。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眩晕和疼痛。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还好，双手似乎没有受到致命伤。她尝试移动身体，一阵尖锐的剧痛立刻从左腿袭来，痛得她眼前发黑，牙齿深深咬进了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左腿被一块沉重的水泥板死死压住了，动弹不得。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一点点收紧。难道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充满了暮绯痕迹的地方？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种荒谬的讽刺和彻骨的寒冷。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暮绯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她曾无比熟悉的香水味，此刻混合着硝烟和焦糊味，诡异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个遥远、模糊，却又无比执拗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废墟阻隔，隐隐约约地传来。
“……暮微！暮微！回答我！”
声音嘶哑、紧绷，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穿透力，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
沈烬冥？
暮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幻听吗？是濒死前大脑制造的可悲幻觉？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在呛咳的间隙里努力捕捉。
“暮微！听见没有！说话！” 那声音更近了，带着金属摩擦碎石的刺耳噪音，充满了焦灼的狂暴，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在撞击着铁栏。
真的是他！不是幻听！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暮微濒临崩溃的神经堤坝。恐惧、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谬的、在绝境中被听见的微弱希望……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在她胸腔里剧烈地翻腾、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张了张嘴，想回应，喉咙却被浓烟和淤血堵住，只发出破碎嘶哑的“嗬嗬”声。
“咳…咳咳……” 她用尽力气，终于咳出了一大口带着烟尘的污血，气管如同被砂纸磨过般火辣辣地疼。她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污和呛出的泪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
“沈烬冥！我…我在这里！下面！”
声音在废墟的空隙里艰难地传递出去，带着她自己都陌生的颤抖和虚弱。
外面的挖掘声和呼喊声骤然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疯狂！碎石滚落、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如同潮水般涌来，距离越来越近！
“暮微！坚持住！别睡！” 沈烬冥的声音穿透了阻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失态的急切，震得她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我来了！看着我！保持清醒！”
“轰隆！”
一块巨大的断裂楼板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猛地掀开，刺眼的光线和浓密的烟尘一同涌入这个狭小的空间。暮微被强光刺激得下意识闭紧了双眼，再睁开时，透过弥漫的灰尘，她看到了一个逆着光的、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身影。
沈烬冥。
他站在那个被他强行撕开的缺口边缘，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急促地喘息。昂贵的定制西装早己不复存在，只剩下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衬衫和沾满灰烬、血迹的昂贵西裤。他脸上布满黑灰和汗水的沟壑，额角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汩汩地渗着血，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蜿蜒流下。那双总是深潭般冰冷、仿佛能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黑眸，此刻却像被投入石子的寒潭，剧烈地翻涌着一种暮微从未见过的、近乎失控的惊悸和……恐惧？他的双手，那双曾经优雅地签署过亿万合同、也曾冷酷地扼住她咽喉的手，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处血肉模糊，指甲外翻，露出下面惨白的骨头，显然是徒手挖掘废墟留下的恐怖痕迹。血混着泥灰，顺着他痉挛般颤抖的手指滴落下来，砸在废墟的尘埃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像一头刚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困兽，浑身散发着硝烟、血腥和一种濒临极限的狂暴气息。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钉在蜷缩在废墟底部的暮微身上，目光在她脸上、身上一寸寸扫过，带着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审视和一种暮微无法理解的、深刻的震颤。
当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同样布满血污和灰烬、苍白如纸的脸上时，暮微清晰地捕捉到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呼吸。他脸上的肌肉紧绷得像岩石，下颌咬得咯咯作响，那翻涌在眼底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破他那张向来完美无缺的面具。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了下来，动作失去了平日的所有优雅和从容，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他单膝跪在她身边，碎石硌着他的膝盖也浑然不觉。他那双血淋淋的手伸向她，却在即将碰到她肩膀的前一秒，猛地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触碰她是一件多么艰难、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声音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嘶哑得变了调：
“伤…伤到哪里了？哪里能动？哪里不能动？说话！暮微！”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命令口吻，只剩下一种强行压抑的、濒临崩溃的焦灼。他不敢轻易碰她，生怕加重她可能存在的内伤。
暮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狼狈不堪的脸，看着他眼中那陌生的惊悸和恐惧，看着他颤抖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心中那堵用屈辱和恨意筑起的高墙，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狠狠撞击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种更深的荒谬感和委屈汹涌而至。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是他把她推进这个地狱！现在，他又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这里，用这样狼狈的姿态，用这样…让她心慌意乱的眼神看着她！
“死…死不了…” 暮微别开脸，躲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虚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嘲讽，“沈总…亲自来…收尸…倒是…省得你…再费心…找地方…埋我…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被压住的左腿，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沈烬冥的身体因为她话语里的冰冷和嘲讽而明显地僵了一下。他看着她在痛苦中蜷缩的身体，看着她因为剧痛而皱紧的、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嘴角再次渗出的血丝，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那里面有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和无力。他猛地伸出手，这一次，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又在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极其克制地放轻了力道。他的手滚烫，带着血污和泥土，还有因为过度用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
“闭嘴！” 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像是在命令她，更像是在命令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上明显的血迹，开始快速地检查她的情况，动作带着一种专业的、与他此刻狼狈形象格格不入的冷静。他的手指探向她的颈动脉，感受着那微弱却依然存在的搏动，紧绷的下颌似乎放松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腿…左腿…被压住了…” 暮微无法再抗拒，疼痛让她虚弱地指出位置。她闭上眼，冷汗浸透了额前凌乱的发丝，贴在皮肤上，冰冷粘腻。
沈烬冥的目光立刻锁定在她左小腿的位置。一块沉重的水泥板斜压在那里，边缘锋利。他小心翼翼地挪开周围的碎砖和杂物，试图看清压住的程度。当看到那深色的、不断扩大的血迹洇湿了她的裤腿时，他瞳孔骤缩，呼吸再次变得粗重起来。
“压住了…骨头可能…” 他低沉地陈述着，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朝着上方的缺口厉声吼道：“裴寂！千斤顶！止血带！快！”
他的吼声在废墟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和急迫。很快，上方传来裴寂和其他救援人员急促的回应和脚步声。
在等待救援工具的短暂时间里，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灰尘还在缓缓飘落，空气里弥漫着死亡和毁灭的气息。沈烬冥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暮微苍白的脸。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看着她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的长睫毛，看着她额角的冷汗和血污……一股汹涌的、陌生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冰冷坚硬的心底冲撞、灼烧，带来剧烈的、几乎无法承受的痛楚。他为了找到暮绯的线索，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答案，让她承受爆炸，被活埋，生命垂危……
“为什么……” 暮微虚弱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没有睁眼，只是无力地低语，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一句控诉，“为什么…总是她…暮绯…为什么…你只看得见她…为什么…连死…都不让我清净…”
她的声音很轻，很飘忽，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烬冥的心脏。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女人，看着她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代表着过往苦难的电击疤痕，看着她此刻毫无生气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不是因为她可能带来的关于暮绯的线索，而是因为她本身！因为“暮微”这个人，正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流失生命！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那团名为“暮绯”的迷雾。那些被她模仿暮绯时带来的、令他愤怒又沉迷的瞬间；那些她倔强反抗时，眼中燃烧着与暮绯截然不同的、野火般生命的瞬间；那些他掐着她脖子，却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隐隐感到恐慌的瞬间……无数的碎片在这一刻疯狂地涌现、旋转、重组！
他分不清了。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分不清了！
他以为他追逐的是暮绯的影子，是那个背叛他、却又让他无法释怀的幻象。可为什么，当暮微这张脸被死亡阴影笼罩时，他会感到心脏被生生剜去的剧痛？为什么看到她嘲讽的眼神、听到她虚弱的控诉，会让他愤怒得想要毁灭一切，却又痛楚得想要跪地祈求？
“暮微……” 他几乎是失神地念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茫然和痛楚。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拂开她额前被冷汗和血污黏住的发丝。指尖触碰到她冰凉汗湿的皮肤，那冰冷的温度让他指尖猛地一缩，仿佛被烫到。
暮微因为这细微的触碰而颤了一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依旧涣散，带着濒死的灰败，却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的模样——狼狈、惊惶、眼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巨大而混乱的痛苦和……恐惧？他在害怕？害怕她死掉？
这个发现让暮微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绝望淹没。她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血丝的冷笑：
“沈总…你这副表情…真可笑…” 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是怕…我死了…就没人…替你…找暮绯了吗？呵…放心…我死不了…我还要…看着你…下地狱…看着她…把你…玩弄在股掌…之间…”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刀刀凌迟着沈烬冥紧绷的神经。他眼中的痛苦和混乱瞬间被一股更汹涌的、被戳穿般的暴怒所取代。那是对她的，更是对他自己内心那片混乱不堪的、被强行撕开的未知领域的愤怒！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要勒断她的肋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要将她的灵魂都烙印进去，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嘶哑而狂乱：
“闭嘴！暮微！你给我听清楚！” 他低吼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和一种孤注一掷般的疯狂，“我不准你死！不准！你这条命是我的！你欠我的债还没还清！我要你活着！活着亲眼看着！看着我…” 他顿住了，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她看着什么。是看着他找到暮绯？还是看着他……如何面对心中这片刚刚被炸开的、混乱不堪的废墟？
他眼中的暴戾和痛苦交织翻滚，最终化为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执拗：“我要你活着！活着承受这一切！活着…受罪！” 他用最凶狠的语气，说出了最不像威胁的威胁。
暮微被他勒得几乎窒息，却在他狂乱的眼神和那句“活着受罪”中，感受到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她无力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心口的位置，一片麻木的冰冷。原来如此。他救她，只是为了让她继续活在他的掌控里，继续为“暮绯”的存在而痛苦煎熬。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了裴寂的声音：“沈总！千斤顶到了！”
沈烬冥眼中的狂乱瞬间被强行压下，恢复了那惯有的、冰冷的掌控力。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奄奄、仿佛己经放弃挣扎的女人，眼神复杂难辨。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她一些，沉声道：“准备顶起楼板！动作要稳！裴寂，你负责止血！”
救援工作紧张而专业地进行着。沉重的楼板被缓缓顶起。当压迫解除的瞬间，暮微左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裴寂迅速上前，用止血带在她大腿根部熟练地扎紧。沈烬冥全程紧紧抱着她的上半身，用自己宽阔的胸膛为她隔开掉落的碎石，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当救援人员终于将暮微从废墟深处完全抬出来，放在担架上时，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她看到沈烬冥站在担架旁，背对着刺目的阳光，身影高大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正用一块肮脏的布条，随意地缠绕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动作粗暴，仿佛那双手不是他自己的。
裴寂将一部屏幕碎裂、沾满灰烬的手机递还给沈烬冥：“沈总，您的手机，刚才有震动。”
沈烬冥看也没看，随手将手机塞进了同样污损不堪的裤袋里。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担架上暮微的脸上。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嘴角的血迹己经干涸成暗褐色。她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即碎，却又带着一种打不垮的、令人心悸的倔强。
担架被抬上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医护人员迅速接上氧气，建立静脉通道。沈烬冥跟着上了车，沉默地坐在担架旁狭窄的座椅上，高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他不再看她，只是侧着脸，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爆炸波及的破败街景，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削，下颌绷得死紧。只有他放在膝盖上、那依旧在微微颤抖的、缠着布条的双手，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生死边缘的疯狂。
救护车的警笛声尖锐地划破城市的喧嚣。暮微在药物的作用下，意识开始模糊，沉向黑暗。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让她无力思考。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阵微弱但清晰的震动，从沈烬冥塞着手机的裤袋里传来。
嗡…嗡…嗡…
沈烬冥似乎被这震动惊动，眉头蹙起，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了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屏幕亮起，一道蛛网般的裂痕贯穿了显示的信息预览：
**未知号码：姐姐，废墟里的‘礼物’收到了吗？喜欢这份‘惊喜’吗？游戏才刚开始哦。期待与你真正‘重逢’的那天。PS：替我谢谢沈总，他刨废墟的样子，真像条忠心的狗呢。:) —— 绯**
沈烬冥盯着那条信息，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刚刚凝固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鲜红的血珠，顺着手机碎裂的屏幕缓缓流下，像一条蜿蜒的、绝望的小溪。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射向担架上己经陷入昏迷的暮微。
车厢内，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一种无声的、更加汹涌的、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的黑暗风暴，在沈烬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疯狂地积聚、酝酿。
而暮微，在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前，仿佛在迷离的幻境里，又听到了那声遥远的、模糊的、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呼唤，穿透了时光的尘埃，重重地砸在心上：
“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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