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黎明时分再度倾盆,教会医院的哥特式尖顶刺破铅灰色云层,宛如死神扬起的镰刀。林墨裹着夜鸮留下的黑色风衣,混在抬着担架的护工队伍里,注意到所有人胸前都别着青铜十字架——表面是耶稣受难像,翻转过来却是朵闭合的鸢尾花。
停尸房在地下室最深处,腐肉与福尔马林的气味浓得几乎能凝固。第三间冰柜的铜牌上结着薄霜,刻着“苏雪”的名字。林墨握住把手的瞬间,掌心的怀表碎片突然发烫,仿佛在呼应某种隐秘的联系。当抽屉缓缓拉出时,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母亲的遗体竟完好如初,苍白的脸颊上甚至泛着诡异的红晕,唇角凝结着半滴褐色液体。
“他们给她注射了‘永夜’。”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墨迅速转身,枪口对准穿白大褂的男人。对方举起双手,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我是周明,你父亲的学生。”男人摘下眼镜,镜片后是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三年前我亲眼看见师母被注射这种血清,它能让尸体保持新鲜,成为...实验标本。”
林墨注意到周明白大褂下露出的绷带,渗着暗紫色液体,正是夜校工人身上的毒斑。他指向冰柜:“白鸢尾花血清呢?夜鸮说在这里。”周明苦笑,从抽屉里拿出个破碎的安培瓶,瓶底残留着淡蓝色液体:“三小时前被偷走了,替换成这个——”他举起另一个标着“LSD-25”的瓶子,“能让人产生群体幻觉的毒剂,闻起来像茉莉花香。”
突然,头顶传来玻璃碎裂声。林墨冲上楼,看见走廊尽头的修女正在焚烧文件,黑色面纱下露出珍珠项链的光泽——那是母亲结婚时的陪嫁,珍珠上刻着“雪”字缩写。修女察觉视线,转身时露出半张烧伤的脸,左手注射器里的金色液体晃出细碎光芒。
“灰衣护士。”周明不知何时跟来,声音里带着恐惧,“黑手套的女儿,她母亲就是第一个‘血奴’。”修女突然甩出注射器,针尖擦过林墨脸颊,在墙上烫出冒烟的洞。林墨这才看清,她围裙口袋里露出的照片——黑手套抱着年幼的女孩,背景是燃烧的鸦片仓库。
“你们都该去死!”女孩尖叫着扑来,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血垢。林墨侧身避开,却在她转身时看见后颈的刺青——与夜鸮手腕上的疤痕一模一样的鸢尾花。周明突然拽着他躲进储物间,透过门缝看见女孩正用注射器划破自己手臂,将金色液体注入血管,溃烂的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那是第三代血清。”周明摸出沾染蓝墨水的笔记本,“用鸦片、人血和...婴儿胎盘提炼的。你母亲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配方...”他话音未落,储物间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声。林墨迅速扣扳机,却听见子弹击中金属的脆响——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手中举着的竟是父亲的配枪。
“林远洋的枪,该物归原主了。”女孩咯咯笑着,扣动扳机。林墨感觉周明突然将他扑倒,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嵌入身后的氧气瓶。周明胸前渗出鲜血,却仍攥着笔记本往林墨手里塞:“去顶楼...天文台...有你父亲的望远镜...”话未说完,便被女孩用注射器刺穿咽喉。
林墨踉跄着冲进消防通道,暴雨从天窗灌下,在楼梯上积成暗红的水洼。顶楼天文台的铁门虚掩着,生锈的门牌上挂着父亲的怀表链——那是他十二岁时送的生日礼物,表链末端刻着“墨”字。推开门的瞬间,狂风卷着暴雨扑面而来,他看见天文台上架着的德国蔡司望远镜,镜筒上绑着泛黄的纸条:“望穿迷雾,方见黎明。”
通过望远镜,林墨看见港口方向正在搭建的巨型展台,“远东劳工博览会”的横幅在风雨中猎猎作响,台下整齐排列着 hundreds of 戴着铁项圈的工人,后颈都有鸢尾花形状的烙印。更远处,夜鸮和陈默正在码头与海鲨帮交火,陈默的蓝围巾被血浸透,却仍举着扩音器大喊着什么。
“好看吗?”灰衣护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墨这才发现她注射了血清的手臂己变得异常粗壮,皮肤下青筋如蛇般蠕动,“等明天博览会开始,这些工人会在众目睽睽下变成活死人,而你们所谓的‘白鸢尾花’,不过是我父亲设下的圈套——”
她突然挥拳砸来,林墨堪堪避开,望远镜被扫落在地。镜片碎裂声中,他看见母亲的珍珠项链滚到脚边,珍珠裂开露出里面的微型胶卷——正是父亲当年拍摄的鸦片提炼现场照片。灰衣护士趁机掐住他脖子,指甲刺破皮肤的瞬间,林墨突然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雪花膏味道。
“你闻起来...像我妈妈。”女孩眼神突然恍惚,掐住脖子的手劲松了松,“她总说...要带我离开这里...”林墨趁机摸到腰间的钢丝线,却在看见女孩眼角滑落的泪珠时突然顿住——那泪珠竟呈琥珀色,与母亲临终前咳出的血珠一模一样。
“你妈妈...是不是叫林月?”林墨想起父亲日记里的片段,“她和我母亲是同学,一起在教会医院做护士...”女孩瞳孔骤缩,项链上的珍珠“啪嗒”掉落,露出里面刻着的“月”字。远处传来警笛声,她突然推开林墨,冲向天台边缘:“去锅炉房...有地道通码头...他们在血清里加了定时炸弹...”
话音未落,女孩己翻身跃下,黑色风衣在夜空中张开如巨大的夜鸮。林墨冲到栏杆边,只看见暴雨中迅速扩散的血泊,以及她手中紧攥的半张纸——上面用红笔圈着博览会的贵宾席,其中“林远洋”的名字被画了三道横线。
锅炉房的铁门上贴着交叉的鸢尾花封条,林墨用父亲的配枪轰开铁锁,里面的场景让他毛骨悚然:数百个血清罐连接着巨型锅炉,压力表显示即将爆炸,而操作台上摆着的,正是被调包的LSD-25毒剂罐,阀门己被打开。
“他们想制造混乱,掩盖劳工被注射血清的事实。”陈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刺耳的电流声,“夜鸮正在关闭毒剂管道,你必须在锅炉爆炸前毁掉所有血清——”话未说完,对讲机传来枪响和夜鸮的闷哼声,“血手刘...他有你父亲的照片...”
林墨咬碎后槽牙的血包,让苦味蔓延口腔以保持清醒,抓起扳手砸向血清罐。褐色液体喷涌而出,与雨水混合成蜿蜒的毒河。当最后一个罐子炸裂时,他听见顶楼传来首升机的轰鸣,透过气窗看见舱门处站着的男人——穿着藏青色披风,左脸刀疤狰狞,手里把玩着半块鸢尾花木牌。
“墨儿,别来无恙。”男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当年你母亲临死前,可是哭着喊我的名字呢——”
锅炉的警报器突然尖啸,林墨抓起胶卷和周明的笔记本冲进地道。地道尽头是码头的废旧仓库,他撞开门的瞬间,暴雨劈头盖脸砸下,照亮不远处的“安宁号”残骸——三年前沉没的货轮竟被打捞上来,甲板上站满戴鸢尾花面具的人,中央的高台上,赫然摆着母亲的水晶棺。
夜鸮跪在棺木旁,翡翠耳坠己碎裂,血从她腹部的伤口涌出,在地上汇成鸢尾花形状。陈默被反绑在桅杆上,蓝围巾己变成红色,嘴角淌着黑血——显然中了“永夜”血清的毒。而站在高台顶端的,正是照片里的“血手刘”,此刻他己摘下面具,露出与林墨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自我介绍一下,林墨。”男人张开双臂,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刀疤,“我是你叔叔,林远帆。当年你父亲想独占鸦片生意,我不过是帮他‘沉海’罢了——至于你母亲,她哭得那么大声,我只好让她去陪你父亲了。”
林墨感觉浑身血液都在逆流,父亲日记里的“挚友背叛”、母亲临终前的“小心阿帆”,此刻终于拼成完整的真相。他摸出勃朗宁,却发现弹匣己空,而林远帆的手下己举枪瞄准。
“看看这完美的布局。”林远帆抬手打了个响指,“明天的博览会上,这些工人会在LSD的作用下互相残杀,而你和你母亲的尸体,会被当成‘病毒源’公之于众。至于我——”他扯下披风,露出里面绣着金边的鸢尾花长袍,“会以‘救世主’的姿态登场,接管整个霖安城。”
夜鸮突然挣扎着爬起,将一枚手雷滚向血清堆放处:“墨儿...去拿白鸢尾花...在你母亲嘴里...”林远帆的枪响几乎与手雷爆炸同时响起,夜鸮的身体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安宁号”锈迹斑斑的船锚上,翡翠平安扣从她衣襟滚落,摔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蓝色药片——正是白鸢尾花血清的解药。
林墨在爆炸的火光中冲向水晶棺,母亲的嘴角果然含着枚银色胶囊。他刚要取出,林远帆的枪管己抵住他后心:“知道为什么你母亲死不瞑目吗?因为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妹妹,其实早就跟我上过床——”
这句话如惊雷劈中林墨,他突然想起夜鸮坠海前的眼神,想起她藏在旗袍里的平安扣,那是母亲结婚时送的礼物。指尖触到胶囊的瞬间,他突然将其塞进嘴里,咬破的瞬间,一股清凉从喉间蔓延至全身,同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岁时,父亲抱着他在码头看船,远处传来夜鸮(那时她还叫苏晚)的笑声;母亲在厨房熬药,总会往他碗里多放块冰糖;某个暴雨夜,他躲在衣柜里,看见叔叔林远帆掐着母亲的脖子,而苏晚举着注射器站在旁边,眼里满是泪水。
“你以为白鸢尾花是解药?”林远帆狞笑着扣动扳机,“那不过是让你变成活死人的最后一步——”
枪响的瞬间,林墨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他睁开眼,看见林远帆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及他胸前绽开的血花。在男人倒地的身影后,站着浑身是血的陈默,手里举着的正是父亲的配枪——不知何时,他竟挣断了绳索。
“晚晚...说你才是...白鸢尾花...”陈默咳出黑血,跌坐在地,“她用自己做实验...把解药藏在...腺体里...”他指向夜鸮的尸体,林墨这才发现她耳后原本的朱砂痣,竟是个微型注射孔。
暴雨渐歇,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安宁号”甲板上。林墨摘下母亲的珍珠项链,将里面的胶卷塞进陈默手里,然后抱起夜鸮逐渐冰冷的身体,走向船舷。远处,博览会的展台正在燃烧,工人们互相解开项圈,拿着扳手冲向鸢尾花组织的据点。
他将夜鸮放进救生艇,把翡翠平安扣的两半放在她掌心,用红绳绑好。当小艇漂离货轮时,林墨看见她手腕上的疤痕在晨光中竟呈现出白鸢尾花的形状——那是用抗毒血清纹的,永远不会盛开,却永远不会凋零。
“再见,苏姨。”林墨低声说,将母亲嘴里的胶囊碎片洒进海里,“现在,该让真正的黎明,照亮这片被鸦片浸透的土地了。”
货轮的烟囱突然喷出浓烟,在天空中画出巨大的白色鸢尾花。林墨摸出父亲的怀表碎片,碎片上的齿轮突然转动,露出内侧刻着的字:“墨儿,记住,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沉没。”
他握紧碎片,任鲜血从掌心滴落,在甲板上画出第一朵真正的白鸢尾花。远处,教会医院的钟声响起,惊飞一群海鸥。林墨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根须,终将被阳光连根拔起,而他,会成为播撒种子的人。
因为有些花,必须经过血与火的淬炼,才能在自由的土地上,盛开出永不褪色的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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