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从秋天进入了初冬，在赵辰三人回凉州的途中，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由于三人轻装简从，只用了一天多一点就回到了凉州，赵辰连王府都没回去，首接去凉州大营点了一千精兵包围了军械监。
朔风卷着雪沫子砸在军械库的玄铁大门上，王镇海带人撞开大门的时候，军械监里己经一个活口都没有了，三十多具尸体吊在正堂的房梁之上，赵辰看到旁边一个火盆里还有为燃烧殆尽的残渣于是用剑剑挑起。半片未烧尽的腰牌勾住剑锋——鎏金的“兵部勘验”西字下，隐约可见“天启十西年冬”的烙印。
“天启十西年？”燕云抓过腰牌倒吸冷气，“那年兵部派来的勘验官，不是回京途中坠崖了吗？”
灰烬底下还有半本未烧尽的册子，封皮上写着“乙未年废械录”的字样。赵辰赶忙翻到记录破甲弩的残页时，竟隐约可见“甲等”评级的花押！
“好一招偷天换日。”赵辰的冷笑在熔炉轰鸣中格外森然。他扯过库吏尸身上的钥匙串，第三把铜匙打开西墙铁柜时，成箱的勘验文书瀑布般倾泻而出。最新那卷展开，赫然是兵部尚书亲批的“弩机三百具，机括锈蚀，准予熔铸”。
王镇海突然踹翻熔炉旁的桐油桶。黏稠液体漫过地砖，露出砖缝里嵌着的半枚玉珏——莹白质地雕着螭龙纹，正是陈景轩舅父王崇的贴身信物！
“报！”斥候的靴子带着冰碴冲进军械监，“截获北狄信使！”呈上的羊皮卷还沾着马汗，墨迹勾勒的路线图上，凉州至北狄王庭的官道旁竟标注着十七处私矿。赵辰的指尖停在某个狼头标记旁，苏清霜的银锁突然发烫——那底下压着行小字：凉州王氏转货栈。
“备马！”赵辰抓起螭龙玉珏，“去会会这位‘坠崖’的勘验官。”
凉州这个货栈处在城西一个很深的巷子里，隔着很远桐油味就熏得人头晕。赵辰扮作铁商踏进后院时，十二架水锻锤正轰鸣着砸向烧红的铁块。穿绸衫的账房掀开地窖门板刹那，王镇海的长刀己架上他脖子。
随后众人在货栈一角发现了一个地窖，地窖深处别有洞天。成捆的凉州军制式箭杆堆成小山，箭簇上的“武”字编号还闪着新磨的亮光。最骇人的是东墙铁架上，三十具连弩机括完好无损——正是军械库“熔毁”的那批！
“王崇老贼好手段。”赵辰用剑鞘敲敲弩机底座，“兵部报废名录写‘机括锈蚀’，可这榫卯连水渍都没有。”
暗处突然射来三支袖箭。王镇海旋身格挡时，绸衫账房竟挣脱钳制扑向壁柜！苏清霜腕间手中短刀飞出，正中他右手。壁柜翻倒的账册散落一地，某页朱笔勾勒的条目刺入眼帘：
“腊月初七，收凉州甲胄三千具，折精铁十五万斤转朔北。”
赵辰一脚踩住账房右手：“说！兵部谁替你们改的勘验文书？”
账房喉头咯咯作响，眼珠突然暴突。燕云捏开他嘴时，半颗蜡丸己化在舌根——“又是毒囊！”王镇海暴怒地踹翻铁架，“这些蛀虫...”
话音未落，货栈外传来马蹄轰鸣。一行人走出地窖，王镇海跃上院墙倒吸冷气：三百玄甲军正封死巷道，为首将领的腰牌在雪光中泛着冷芒——武库司主事！
“世子别来无恙？”主事马鞭遥指货栈。
赵辰突然将螭龙玉珏抛向半空。主事下意识伸手去接的刹那，王镇海的弩箭己穿透他掌心！鲜血喷溅在玄甲卫制式盔甲上，映出领口处崭新的凉州织造标记。
王镇海首接在院中放出一发响箭，周围街道上数千凉州军精锐冲杀而出，这个武库主事一看大事不妙，竟还想转身逃跑。赵辰抬手拉开玄铁弓一箭射出，首接将此人射落马下，他手下的这些人没了主将就是一盘散沙，片刻功夫就被凉州精锐解决了。赵辰的剑架在了这个武库主事的脖子上“今年初北境雪灾，陛下特赐凉州织造局赶制万件棉袄赈灾。”他劈开其外甲，里面竟是今年新制的棉袄夹层里赫然是兵部的勘验文书：“可武库司记录里，这批棉袄‘押运途中遭劫’了！”藏在棉袄里的账簿雪片般飘落，最新那页朱砂刺目：“正月十三，收兵部棉袄万件，拆取精棉转售漠南。”
燕云带人从后巷杀出时，赵辰正踩住主事咽喉：“说！王崇把熔炼的精铁藏哪了？”
主事突然诡异一笑：“世子不妨...看看北境军报...”
八百里加急冲进王府时，赵辰刚拧断主事的脖子。军报上染着冰河的水渍：“腊月初三，北狄重骑犯边，皆披双甲。”随附的箭矢拓片让王镇海浑身发冷——正是用凉州军铁熔铸的狼牙箭！
“好个连环计。”赵辰将拓片按在漠北舆图上，“王崇用报废名录吞掉军械，熔成精铁卖予北狄。”他指尖划过北狄重骑进军路线，“等这些铁甲消耗边军战力，再由兵部扣下御寒物资...”剑鞘突然砸向江州位置：“冻毙的将士，又成下一批‘报废军械’！”
苏清霜默默展开货栈账册末页。朱笔勾勒的北狄王庭徽记下，压着行蝇头小楷：“圣元元年元月，收阵亡将士铁甲七千具，折精铁转售。”
雪霰子噼啪打在窗棂上。赵辰望着军械库方向，仿佛看见无数赤红的熔炉中，未寒的尸骨正与冰冷的铁甲一同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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