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十二月,太行山的寒风如刀,刮过险峻的山崖,卷着细碎的雪粒扑打在“黑山军”的山寨瞭望塔上。
塔顶的哨兵裹紧羊皮袄,握紧手中的铜锣,目光警惕地扫过山下蜿蜒的羊肠小道。
在这乱世之中,黑山军的据点如同藏在群山褶皱里的神秘王国,而侯卫署的细作,正以商人的身份,悄然渗透进这片被朝廷视为“匪窝”的地界。
“客官,您这货走得可真不是时候。”太行山东麓的酒肆里,掌柜用沾着酒渍的抹布擦着桌面,眼神却不住地往窗外瞟,“最近黑山军在整修隘口,听说要打仗了。”
李三柱压低斗笠,将手中的皮货往柜台推了推,袖口露出的苍狼纹刺青一闪而过——这是侯卫署细作的暗记。
他此行明面上是收购山货,实则奉命探查白波军余部动向,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黑山军的庞大脉络。
酒肆外传来马蹄声,三匹驮着粮袋的骡子在雪地上留下深痕,赶车的汉子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腰间却别着一把环首刀,刀柄缠着的红绳在风雪中格外醒目。
李三柱注意到,每辆粮车的挡板上都刻着细小的“燕”字,那是黑山军首领张燕的标记。
深夜,李三柱跟着商队摸黑进山。绕过三道暗哨后,眼前忽然开阔:火把照亮的山谷里,数百顶帐篷整齐排列,东侧是冒着热气的冶铁作坊,西侧传来妇人纺织的机杼声。
更远处的山坡上,层层叠叠的梯田被白雪覆盖,隐约可见田埂间的防寒草席——这哪里是山贼窝点,分明是个自给自足的村落。
“你们看什么?”巡夜的喽啰扛着长枪走来。
李三柱心下一惊,忙堆起笑脸:“俺们是来送盐巴的,想找管事的谈笔买卖。”
喽啰上下打量着商队的骡车,忽然喝道:“跟我来。”
黑山军的大寨建在陡峭的崖壁下,寨门用碗口粗的原木加固,门楣上挂着风干的兽头,透着一股蛮荒气息。
李三柱被带到一间石屋前,屋内炭火熊熊,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舆图,标注着太行山各寨的分布。
“首领有令,盐巴换铁器,十斤换一斤。”说话的是个络腮胡子的汉子,臂甲上刻着“王当”二字——李三柱记得,这是黑山军的首领之一。
交易进行到一半,忽闻寨外传来喧闹。李三柱透过门缝望去,只见数百名青壮男子正在空地上操练,他们手持的长枪虽形制不一,却都保养得锃亮。
队伍右侧,一群少年正跟着老兵学习箭术,弓弦声此起彼伏,木柱上的草人早己千疮百孔。
“今年冬天格外冷。”王当往火盆里添了块木柴,“去年秋收前,太行山来了两万流民,现在各寨都在扩屯田。”
李三柱心中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贵军人丁兴旺,怕是比郡县还热闹。”
王当忽然大笑:“热闹?光张燕大哥麾下就有二十万弟兄,加上老弱妇孺,怕不下五十万!你见过哪个郡县有这么多人?”
这个数字如惊雷在李三柱耳边炸响。他想起关中屯田时,为了十万人口殚精竭虑,而眼前这太行山深处,竟藏着比关中更庞大的人口基数。
更深露重时,李三柱被安排在偏帐休息。他掀开帐帘,借着月光看见几个妇人正在分拣草药,旁边的孩童趴在石桌上,用炭笔在木板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人”“田”二字。
不远处的冶铁作坊里,火星溅在雪地上,照亮了工匠们的臂膀。
五日后,长安侯卫署。
李儒展开李三柱带回的羊皮地图,手指在“黑山军”标记上停顿许久。
地图上用朱砂标着三十六个主要山寨,每个据点旁都注着人口数:“白羊寨,丁壮三千,妇孺五千”“飞狐寨,屯田千亩,冶铁坊三座”……
“张燕此人,不简单。”贾诩凑近细看,“黑山军虽称贼寇,却设屯官、办作坊、兴教育,俨然有治民之术。”
李儒点头,目光落在地图边缘的批注:“细作报,黑山军中有‘屯田司’‘匠作署’‘义学馆’等机构,连妇人都能凭纺织换粮。”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撼。在他们的认知中,山贼不过是乌合之众,却不想张燕竟能将数十万流民整合成如此严密的组织。
“主公若得此人口,关中屯田可扩三倍。”贾诩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李儒接着说道:“更关键的是,黑山军控扼太行要道,若能占据,东进中原便有了跳板。”
深夜,张齐的书房内烛火通明。他盯着地图上的黑山军据点,想起李儒的汇报:“近百万人口,其中可战之兵不下十万。”指尖划过“常山”“赵郡”的标记,那里曾是赵云的故乡,如今却成了黑山军的根基。
张齐忽然开口,对亲卫说道:“告诉文优先生,命候卫署加大对黑山军的探查,尤其关注张燕与周边势力的往来。”
与此同时,太行山深处,张燕正在擦拭手中的环首刀。这位黑山军的首领难掩眼中的疲惫。
“大哥,曹操在兖州招兵买马,咱们要不要趁机南下?”王当掀开帐帘,带来一身寒气。
张燕摇头,刀身映出他紧锁的眉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好惹。再说,山下的流民还没安顿完,屯田才是大事。”
王当却不甘心:“可咱们窝在山里,粮草终究有限。上次劫了袁绍的粮车,他己经派兵来剿了!”
帐外忽然传来孩童的啼哭,一名妇人抱着襁褓匆匆走过。
张燕的目光柔和下来,他想起去年收留的那批流民,如今己能在梯田里种出粟米。“再等等。”
他将刀收入鞘中,“等开春冶铁坊多出五千副甲胄,咱们再跟袁绍算账。”
雪越下越大,寨外的瞭望塔上,哨兵敲响了三更的梆子。张燕走出帐外,望着漫山遍野的火把——那是黑山军的屯田点,每一处火光都代表着一户人家。
他不知道,在数百里外的长安,有一双眼睛正透过舆图,将这些火光视为改变关中命运的契机。
侯卫署的密报如雪片般飞抵长安,每一份都在强调同一个事实:黑山军治下,男女老幼皆有其职,战时为兵,闲时为农,竟比许多郡县还要井井有条。
右扶风,张齐望着屯田区里忙碌的羌人降卒,忽然想起李三柱的描述:“黑山军的孩童,七岁学字,十岁习弓,十五岁便可入营。”
这样的人口组织,正是关中最缺乏的。
“子龙,”他转身对身后的赵云说道,“你曾在常山郡游历,可知张燕此人?”
赵云抱拳:“末将听闻,张燕本是轻勇之士,后来收容流民,渐成气候。其人虽为山贼,却不杀百姓,只劫掠豪强。”
张齐点头,目光投向东方。
而太行山的黑山军大寨里,张燕正在为新一批流民分配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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