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秋,长安的槐树正落着细白的花,张齐的将军府前却停着十数匹宝马,鞍鞯上绣着的汉帝车驾徽记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门吏捧着鎏金诏书匣子的手微微发颤——这是天子使者第二次抵达关中,距李傕郭汜之乱平定不过半年,许都的风向便借着诏书的翅膀,掠过函谷关的残垣,落在少年将军的案头。
曹操的书房里,竹简在青铜灯架下投出细碎的影子。荀彧的手指划过舆图上猩红的“张”字标记,关中平原的轮廓被朱砂圈得通红:“主公,张齐诛李傕郭汜、收关中,治屯田、兴水利,短短数月便聚民五十万。若任其坐大,关西铁骑东出之时,我军难免腹背受敌。”
郭嘉倚在胡床上,手中杯盏映着窗外的月:“文若兄多虑了。关中历经三劫,人口不足、粮草未丰,张齐纵有贾诩、李儒辅佐,也需至少两年整备。此刻以天子名义封其为平虏将军、武威太守,不过是虚爵羁縻,使其与马腾、韩遂相争,我军便可专意淮南。”
曹操的笔尖在“武威”二字上顿住,墨汁晕开成不规则的圆:“武威太守?那是凉州地界,马腾韩遂岂会坐视?”
郭嘉轻笑:“妙就妙在此处。张齐若受封,必与凉州诸将起争端;若不受,便是抗旨。无论如何,许都得了道义之名,关中得了烫手山芋。”
长安将军府,张齐的拇指着诏书末端的“建安二年秋七月”朱砂印,宣纸的纹理硌得掌心发疼。
贾诩的儒衫搭在椅背上,老者正对着舆图冷笑:“曹操这是要借天子令,将我军拴在凉州战事上。武威太守?韩遂治金城、马腾据陇西,武威在两郡之外,分明是要我们与马腾、韩遂死磕。”
李儒的青衫染着夜露,刚从候卫署回来:“密报说,曹操同时给马腾封了征西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
李儒指尖指向地图上的凉州,“许都这是要重演‘二虎竞食’之计,让我军与凉州势力相互消耗。”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胡车儿的环首刀磕在石阶上:“主公,张绣将军和庞德将军吵起来了!”
自从贾诩对张齐的称呼改为主公后,关中其他重要人物纷纷跟随。
张齐起身时,张绣的红色披风己卷着热风闯入,鞋底还沾着训练场的草屑:“封就封!武威太守偏远又怎么样,我军何时怕过马腾、韩遂?”
庞德的身影紧随其后:“绣将军,曹操封的是‘平虏将军’,却把武威划给我们——那是羌胡腹地,粮草难济、民情复杂。”
庞德转头望向张齐,目光如枪尖般冷冽,“当年在武威,我亲眼看见羌胡、匈奴等异族纵马驰骋的景象。朝廷对凉州的掌控己缺失多年,现在我们贸然介入,恐怕很难得到好处。”
张齐见张绣还要说话,连忙安抚:“二位不要再争了,此事我与二位先生商量过了,自有安排。”
张绣、庞德见状也不再言语,张齐让他们坐下旁听。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许都,汉帝正对着铜镜系冠带。镜中倒影映出龙袍下陈旧的里衬,腰间的玉玺绶带己磨得发白。
“陛下,曹司空催问诏书用印。”小黄门的声音像根细针扎进耳膜,刘协的手指在蟠龙纽上停顿,突然问:“张济之子……真能制衡曹操?”
殿外传来乌鸦的嘶鸣,伏完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陛下,曹操上表请封张齐为武威太守,看似恩宠,实则将其推入凉州乱局。若张齐败,曹操收关西;若张齐胜,亦需仰仗许都名义。”
刘协望着案头未干的墨迹,“平虏将军”的“平”字多描了一笔,像道狰狞的伤口。
长安的更鼓敲过三更,张齐的书房仍亮如白昼。
贾诩用算筹在沙盘上摆出凉州阵势:“将军若受封,需做三件事:其一,上表谢恩,却称‘关中初定,恳请暂领武威太守虚职,待陇右平定再赴任’;其二,派使者赴凉州,与马腾韩遂分利,言‘天子令我等共守西凉’;其三,向曹操索要‘假节钺’之权,虚以委蛇。”
李儒递过侯卫署加急密报:“曹操在洛阳增兵一万,以司隶校尉钟繇统领司隶一切。”
张齐望向沙盘上的司隶地界,那里用红砂标着密密麻麻的小点:“曹操怕我们东进,所以用凉州拖住手脚。”他忽然抬头,眼中闪过锐芒,“但武威太守的印信,我们要接。”
张绣的拳头砸在案上,震得酒盏跳起:“关中新定,无力分兵,若是赶赴武威,马腾、韩遂必定阻击我们,那时如何应战?”
张齐却笑了,“谁说接了就要立刻赴任?日后我军进军凉州,武威太守便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明日便回奏许都,就说‘愿为朝廷镇守关西,先平关中残寇,再定凉州大局’。”
天蒙蒙亮时,张齐独自登上城楼。城下传来屯田兵开拔的号声,他们背着新制的耒耜,腰间却别着环首刀——这是能耕能战的关中子弟。
“将军,诏书己封匣。”李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捧着的木匣里,新刻的“平虏将军印”泛着幽光。
张齐忽然问:“文优先生,曹操若知我接受朝廷的官职,会如何?”
李儒低笑:“他只会以为我们中了计,却不知朝廷名存实亡,各地诸侯哪个不是只按自己的章法行事。”
晨光中,天子使者的车队驶出长安东门。张齐望着车队消失不见后,转身回到将军府。朝廷的封赏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乱世之中,只有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当曹操在许都接到张齐的谢表时,“恳请暂领武威太守”的字迹刚劲如刀。他望着案头的凉州舆图,忽然听见郭嘉的笑声:“主公,张齐这是借您的封号,为自己竖起一杆大旗。”
曹操的手指捏紧竹简,忽然大笑:“竖吧,竖得越高,摔得越重。待我平定淮南,再回头收拾这头关西狼。”
而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张齐正将“平虏将军”和“武威太守”的印信郑重地挂在帅帐,曹操的虚爵、天子的诏书,终究只是棋盘上的棋子。真正的胜负,还在关西的铁骑与陇右的风沙中,在每一个屯田的清晨与厮杀的黄昏里,在他握剑的手与扶犁的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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