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清靠在床头，看着卫枝忙前忙后地给他倒水、拧帕子、掖被角，心里既满足又隐隐有些心疼。
她把凉毛巾敷在他额头上，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眉骨，被眉毛扎了一下，她立刻缩回手，耳尖红红的："宴、宴清哥哥，你还难受吗？"
裴晏清看着她鼻尖上沁出的细汗，终于良心发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枝枝，坐下歇会儿。"
卫枝被他轻轻一拽，跌坐在床边，杏眼睁得圆圆的："可你还咳嗽，不舒服......"
"不严重。"他取下额头的帕子，顺手擦了擦她沾着水渍的手指，"其实没有很不舒服。"
卫枝狐疑地盯着他："真的？"
"嗯。"裴晏清面不改色地撒谎，从桌边的匣子摸出一包油纸裹着的栗子糕，"吃点东西？"
卫枝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欢欢喜喜地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裴晏清又递来几本装帧精美的小册子："给你新买的话本，看看？"
卫枝翻开一看，发现不是寻常的才子佳人故事，而是一些风趣的名人轶事......文字浅显易懂，还配着生动的插画，正好勾起她的好奇心。
"喜欢吗？"裴晏清问。
卫枝用力点头，腮帮子还鼓鼓的："这个好有意思啊，宴清哥哥最好了！"
裴晏清唇角微扬，伸手替她拂去唇角的糕点屑，指腹在她嘴角轻轻一蹭，惹得小姑娘又是一阵脸红。
但是裴宴清有洁癖，每次她粘上或者碰到东西就会顺手给她擦了，所以卫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日影西斜，裴晏清合上书，发现卫枝己经歪在榻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抽走书册，正要起身，衣袖却被她无意识地攥住。
"宴清哥哥......"卫枝在梦里咕哝，"糖葫芦......"
裴晏清失笑，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掖好被角。
厨房里，他熟练地生火备菜。刀刃在案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青菜被切成整齐的段，香菇片薄如蝉翼，俨然一副洗手作羹汤的贤惠模样。
"宴清哥哥！"卫枝揉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不是说好我做饭吗？"
裴晏清头也不回："万一又烫伤了怎么办？。"
卫枝撇嘴，举起手腕："早就不疼了！"
细白的腕子上，淡粉色的疤痕己经快要消退，但裴晏清还是觉得不妥。他转身，沾着水珠的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去坐着等吃吧。"
卫枝捂着额头嘟囔："怎么感觉你回来之后变得好啰嗦......"
裴晏清挑眉："嗯？"
"没、没什么！"卫枝秒怂，蹭到灶台边，"我帮你烧火！"
火光映着两人的侧脸，锅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轮廓。卫枝偷偷瞄着裴晏清专注炒菜的侧脸，发现他睫毛在蒸汽中显得格外长，鼻梁的线条像远山般清峻。
"看什么？"裴晏清突然问。
卫枝慌忙往灶膛里塞柴火："看火！火小了！"
裴晏清看着快被塞满的灶膛，无奈地蹲下身，握住她沾满柴灰的手："这样会把火闷熄的。"
他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薄茧的指节引导她拨弄柴火。卫枝盯着两人交叠的手，突然觉得灶膛里的火好像烧到了脸上。
"宴清哥哥。"她小声问，"你.....给别人做过饭吗？"
裴晏清动作一顿："没有。"
"哦......"
"哦？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知道了的意思啊。”
“好好好，不逗你，别生气。”再逗要发火了。
饭菜上桌时，卫枝惊讶地发现除了炒菜和汤，还有酒酿圆子。
"宴清哥哥，"她咬着筷子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酒酿圆子？"
裴晏清给她盛了碗汤："沈姨说的。"
实际上，他记得她每一个细微的喜好——
这些琐碎的细节，不知何时己经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卫枝夹了根青菜，乖乖吃掉，然后就再没夹过青菜了。
裴晏清失笑，给她夹了块最大的排骨："不是说今天很乖，要多吃青菜？"
卫枝理首气壮："我吃过了呀！"
阳光透过窗棂，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卫枝一边扒饭一边偷瞄裴晏清，总觉得他这次回来，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感觉很…烫？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裴晏清忽然抬眸，西目相对的瞬间，卫枝慌忙低头扒饭，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慢点吃。"他递来帕子，"嘴角沾到饭了。"
卫枝接过帕子，突然想到什么："宴清哥哥，你之前不是说......你想要一个荷包吗？"
裴晏清动作一顿："想学？"
"嗯！"卫枝眼睛亮晶晶的，"我想绣个新的荷包给你！"
裴晏清眸光微动，轻声道："绣活太辛苦了，容易扎着手，我把荷包做好，枝枝帮我绣一小个图案好不好？"
“好”
好乖。
“一会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卫枝眼睛一亮：“好呀，去哪玩？”
“秘密，去了就知道了。”
“宴清哥哥，你还难受吗？”
“不难受，吃完休息一会我们就出发。”
夕阳西沉，天际染上一层薄薄的橘红色。裴晏清牵着马，卫枝坐在马背上，双手扶着马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城门。
"宴清哥哥，那就是广平县吗？"卫枝指着远处张灯结彩的城墙，声音里满是雀跃。
"嗯。"裴晏清侧头看她，唇角微扬，"今日是祈愿节，广平城很热闹。"
卫枝兴奋地晃了晃腿，差点从马背上滑下来，裴晏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小心。"
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衣料传来清晰的触感，卫枝耳尖一热，乖乖坐好："知道了知道了，我坐好啦！"
裴晏清低笑，牵着马缓步入城。
广平县的主街两侧挂满了彩灯和花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裴晏清带着卫枝来到一家装潢雅致的裁衣店——"锦绣坊"。
店门前的风铃随着推门的动作清脆作响，卫枝一进门就被满目琳琅的衣裙晃花了眼。
"好漂亮......"她小声惊叹，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一件粉色纱裙的袖口，那料子柔软如云，绣着细碎的桃花纹样。
裴晏清站在她身后，目光温柔："喜欢吗？去试试。"
掌柜是个圆脸妇人，见二人气度不凡，立刻热情迎上来："姑娘好眼光！这是咱们店新到的'桃夭裙'，祈愿节穿最是应景！"
卫枝有些犹豫地看向裴晏清："买衣服会不会太麻烦了？"
裴晏清己经取出钱袋："麻烦取一套合她尺寸的。"又指向旁边那件月白色绣银竹的男装，"还有这件拿一套我的码。"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公子好眼力！这是配套的'青玉袍'，您二位穿上定是神仙眷侣！"
卫枝脸"唰"地红了："我、我们不是......"
裴晏清面不改色："试衣间在哪儿？"
卫枝抱着裙子钻进试衣间，深呼吸两下，开始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猝不及防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他换上了那件青玉袍，宽肩窄腰被勾勒得淋漓尽致，墨发用一根白玉簪半束，整个人如谪仙临世。
"宴清哥哥......"卫枝看呆了，"你真好看。"
裴晏清喉结微动，目光落在她身上——
粉裙衬得她肤若凝脂，腰间系带勾勒出纤细的曲线，配上她那张脸，眼睛亮晶晶的，裴宴清眼神都开始飘忽起来。
"枝枝。"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抬头。"
卫枝茫然仰脸，只见他伸手从柜台取下一支金丝蝶钗，轻轻别在她鬓边。蝴蝶翅膀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走。
"这个也......"
"这两套包起来。"裴晏清己经将银票放在柜台上，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卫枝，"还有前面颜色鲜亮的那几套，都要了。"
卫枝惊得去拽他袖子："宴清哥哥，这也买太多了！"
裴晏清顺手握住她的指尖："不多，可以换着穿。"
掌柜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姑娘好福气啊！这位公子对您可真是......"
卫枝羞得想钻地缝，裴晏清却坦然接过掌柜递来的包袱，牵着她往外走："再去别处逛逛。"
华灯初上，整条长街亮如白昼。卫枝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被裴晏清牢牢牵着，在人流中穿梭。
"宴清哥哥，那个面具好有趣！"她指着一个小摊，上面挂满了彩绘的狐狸面具。
裴晏清带她过去，拿起一个红白相间的狐面："试试？"
卫枝戴上后，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狡黠地眨呀眨："像不像真的小狐狸？"
“像，枝枝真好看。”
卫枝手里的糖葫芦差点掉在地上。
"两位客官！"摊主笑呵呵地打断这旖旎氛围，"咱们这儿有个规矩，戴上面具的人要去月老祠前挂同心锁，保准百年好合！"
卫枝手忙脚乱地摘下面具："我们不是......"
"多少钱？"裴晏清己经掏出荷包。
"宴清哥哥！"卫枝急得跺脚，"你、你怎么又乱花钱！"
裴晏清将锁和钥匙放进她手心，低声道："来都来了，......这是祈愿节的习俗，我们入乡随俗好不好？"
他眼里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卫枝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月老祠前古树参天，枝头挂满了红绸与铜锁。
"写什么好呢......"卫枝咬着笔头纠结。
裴晏清就着这个姿势，握住她执笔的手，在红绸上一笔一划写下：
【裴宴清永远陪在卫枝身边】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耳际。卫枝心跳如雷，结结巴巴道："宴清哥哥......"
“嗯？”
“我……好像不太对劲，我心跳好快。”
裴宴清拿起红绸，看着上面的字迹，心里涌上一阵满足：“没有不对劲，枝枝可能是开心。”
"来吧。"裴晏清将红绸系上枝头，指尖拂过她滚烫的耳垂，"祈愿节的传统，红绸系枝头，心愿永不愁。"
夜风拂过，千万条红绸如浪翻涌。卫枝仰头望着他们那条渐渐隐入其中的绸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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