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叔沈姨不在家第西天】
裴晏清清晨立于院中桃树下,望着满地落花,忽觉人生如这残红,终将零落成泥。他指尖轻触花瓣,眸光微黯,正欲叹息——
"宴清哥哥!救命啊——!"
厢房内传来卫枝的尖叫。
他心头一紧,疾步推门而入,却见少女裹着被子滚到床下,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栗子糕,哭丧着脸:"我梦见大黄偷吃我的糕点,一着急就摔下来了!"
裴晏清:"……"
他沉默地弯腰,连人带被抱回榻上,顺手抽走她掌心的糕点碎屑:"晨起空腹勿食甜。"
卫枝拽住他衣袖:"那你给我煮粥喝?"
裴宴清:………………
窗外朝阳穿透晨雾,将那一瞬的悲凉心思照得烟消云散。
【卫叔沈姨不在家第十天】
裴晏清独坐书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写了一半的《归去来兮辞》停在"寓形宇内复几时"处。笔尖悬停,他望着那句"曷不委心任去留",忽觉胸腔空荡——
"宴清哥哥!快看我的战利品!"
木窗被猛地推开,卫枝浑身湿漉漉地扒在窗棂上,举着一条扑腾的肥鱼。水珠顺着她睫毛往下滴,衣角还挂着几根水草,笑得比盛夏阳光还晃眼:"晚上喝鱼汤好不好?"
他搁下笔,取过干布裹住她滴水的发梢:"先把《千字文》抄完。"
"抄完就吃鱼吗?"
"……嗯。"
少女欢呼着跑远,那页未完成的辞赋被风吹落,悄无声息地没入尘埃。
【卫枝沈姨不在家第二十三天】
夜半惊雷骤起,裴晏清被卫枝叫醒时,发现原本该在隔壁安睡的卫枝正蹲在他榻前,怀里抱着枕头,眼睛湿漉漉得像受惊的幼鹿。
"宴清哥哥,打雷了。"她小声说,"我害怕。"
他捏了捏眉心,起身点燃烛火,却听她得寸进尺:"我能睡你这儿吗?就今晚!"
烛光里,他看见她偷偷用脚尖勾他的被角,像只试探的猫儿。
"不行。"
“可是我不敢睡。”
"那你能念书给我听吗?就念到你睡着!"
三更天,裴晏清捧着《山海经》坐在她榻边,读到"精卫衔微木"时,发现少女早己攥着他的衣角睡熟。窗外雷雨未歇,他轻轻拂开她额前碎发,忽然想起自己己经很久没有心思想死了。
【卫枝沈姨不在家第二十七天】
裴晏清在胭脂铺前被卫枝拽住袖子。
"这个颜色衬我么?"她指尖点着嫣红的胭脂膏,眼睛亮晶晶的。
他想起今晨看见她偷偷用凤仙花染指甲的模样,故意道:"这个颜色,不好看。"
少女顿时垮了脸,摊主却笑着递来铜镜:"姑娘涂上试试?这位郎君定会改口。"
片刻后,裴晏清望着她绯红的脸颊,鬼使神差买了三盒不同色号的胭脂。回程路上,卫枝蹦跳着踩他的影子:"宴清哥哥,你耳朵红了。"
暮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仿佛能这样走到岁月尽头。
【一个月后,卫叔沈姨回家】
晨雾未散,远处的山峦隐在薄纱般的雾气中,青石板路上传来车轮碾过的声响。
卫枝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村口方向,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裴晏清站在她身后半步,神色平静,目光却也不由自主地落在道路尽头。
“怎么还不来……”卫枝小声嘀咕,忽然眼睛一亮,“来了!是爹爹和娘亲的马车!”
她像只脱缰的小兔子,撒腿就往前冲,裴晏清下意识伸手想拦,却只抓到了一缕飘过的发丝。他垂眸看了看空荡荡的掌心,唇角微扬,缓步跟了上去。
“娘——!”卫枝一头扎进刚下马车的沈梦怀里,声音带着哭腔,“我好想你们!”
沈梦被她撞得后退半步,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才一个月不见,怎么跟几年似的?”
卫明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把拎起卫枝的后衣领,故作严肃:“多大的人了,还往你娘怀里钻?”话虽这么说,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卫枝瘪嘴,转身又扑向卫明:“爹爹!我也想你!”
卫明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脸:“哟,我家丫头怎么圆润了不少?”
沈梦也仔细打量了卫枝几眼,温柔笑道:“是胖了些,脸蛋都鼓了。”
卫枝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什么?我胖了?!”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又摸了摸脸,表情逐渐崩溃:“不可能!我明明吃的不多……”
她猛地转头,瞪向一旁沉默的裴晏清:“都怪你!天天给我买吃的!现在我胖了,变丑了!都怪你都怪你!”
裴晏清:“……”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像只炸毛的猫儿,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低声道:“嗯,都怪我。”
卫枝:“可我都胖了!变丑了!”
裴晏清:“……不丑。”
卫枝:“……”
她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最终只能气呼呼地跺脚:“宴清哥哥你以后不要给我买吃的了!我现在不爱吃那些东西了!”
裴晏清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没再反驳。
回程路上
卫明和沈梦走在前面,卫枝蹦蹦跳跳地围着马车转,一会儿摸摸带回来的包袱,一会儿又凑到裴晏清身边叽叽喳喳。
卫明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压低声音对沈梦道:“夫人,你有没有觉得……裴家那小子看咱家丫头的眼神不太对劲?”
沈梦失笑:“你想多了吧?晏清那孩子稳重,对枝枝也就是兄长和老师的做派。”
卫明皱眉:“兄长?你听枝枝叫他什么?‘宴清哥哥’!这对吗?”
沈梦摇头:“枝枝性子活泼,裴公子不过是顺着她罢了,她叫西边阿牛也叫阿牛哥哥啊。”
卫明哼了一声:“我看那小子就是居心不良!你瞧瞧,这才一个月,枝枝都被他养胖了一圈!他要是没点别的心思,能这么惯着她?”
沈梦无奈:“你呀,就是护短。枝枝要是真能找个像裴公子这样的,我倒觉得是福气。”
卫明瞪眼:“什么福气!那小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枝枝要是跟他……唉,算了,丫头还小,不懂这些。”
沈梦笑着摇头,没再多言。
家中院内
沈梦去厨房准备午膳,裴晏清主动跟去帮忙。卫明和卫枝则在院子里拆带回来的礼物,大黄狗摇着尾巴凑热闹,时不时用鼻子拱拱包袱。
“爹爹!这是什么?”卫枝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匣。
卫明笑道:“你外祖给你的,说是江南那边时兴的胭脂。”
卫枝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盒嫣红的胭脂膏,香气清甜。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正要往脸上抹,卫明连忙拦住:“别乱涂!回头让你娘教你,一会别抹成猴子屁股。”
卫枝吐了吐舌头,又翻出几包点心、几匹布料,甚至还有一把小巧的银梳子。她乐得眼睛弯成月牙:“外祖真好!”
卫明揉了揉她的脑袋,忽然压低声音:“丫头,你跟爹说实话……那小子,这一个月没欺负你吧?”
卫枝一愣:“宴清哥哥?他怎么会欺负我?”
卫明眯眼:“他对你……有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
卫枝茫然:“逾矩?什么意思?”
卫明:“……”
他扶额,心想自家闺女果然还没开窍,索性摆摆手:“算了,你玩你的吧。”
卫枝“哦”了一声,又高高兴兴地去逗大黄狗了。
厨房内
裴晏清挽起袖子,动作娴熟地切着菜。沈梦在一旁和面,偶尔抬眼看他,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晏清,你这刀工倒是极好。”她笑道。
裴晏清手上动作未停,语气平静:“做多了就熟了。”
沈梦点头,似是无意般问道:“这一个月,枝枝没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裴晏清指尖微顿,淡淡道:“没有。”
沈梦笑了笑:“那丫头性子跳脱,我和她爹平日里都管不住她,没想到倒是听你的话。”
裴晏清:“……她挺乖的。”
沈梦挑眉,心想自家闺女跟“乖”这个字可半点不沾边,但见裴晏清神色认真,便也没再多言。
灶上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蒸笼里飘出阵阵香气。裴晏清看着袅袅升起的白雾,忽然有些恍惚。
一个月前,他还觉得自己活着毫无意义,如今却站在这里,心甘情愿地切菜做饭,甚至……期待着一会儿的饭。
人生在世,有这么一些瞬间……
“宴清哥哥!”卫枝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打断了裴宴清的沉思,“你快来尝尝!爹爹带回来的蜜饯可甜了!”
裴晏清回神,眼底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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