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集市热闹非凡，青石板路两旁挤满了小摊，卖糖人的、卖鲜果的、卖布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卫枝穿着一身杏粉色的襦裙，发间簪了一朵小小的桃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裴晏清走快些。而裴晏清则一袭素白长衫，腰间只悬了一枚青玉坠，整个人如霜雪般清冷疏离，却又因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引得不少姑娘偷偷侧目。
“王婆婆！”卫枝一溜烟跑到糕点摊前，笑眯眯地凑上去，“我要两包栗子糕！”
王婆婆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见卫枝来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哎哟，枝丫头来啦！你爹娘呢？这位是……”她目光落在裴晏清身上，微微一愣。
“这是我娘那边的远房表哥！”卫枝笑嘻嘻地扯了扯裴晏清的袖子，“他最近来桃源村住一阵子！”
“哎呀，真真是好俊俏的公子啊。”
裴晏清淡淡颔首，并未多言。王婆婆却热情得很，一边装栗子糕一边絮絮叨叨：“哎呀，枝丫头，你爹娘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正想带着阿牛上门拜访呢！”
“你和阿牛自小一起长大，这也好几个月没见了，我想等他回来啊，带上他去你们家聚聚。”
卫枝正盯着糕点流口水，随口道：“下个月就回来啦！到时候您和阿牛哥一起来吃饭呀！”
裴晏清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手指微微收紧，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从袖中取出银钱递给王婆婆。王婆婆乐呵呵地接过，又往纸包里多塞了两块栗子糕：“枝丫头最爱吃的，多给你些！”
“谢谢婆婆！”
卫枝欢呼一声，抱着纸包转身就走，裴晏清默默跟上。两人走出几步，卫枝的眼神己经开始在街边飘忽，一会儿盯着糖葫芦，一会儿又看向卖绢花的小摊，显然在琢磨着还要买些什么。裴晏清瞥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开口：“卫枝，那个阿牛是你们家什么人？”
“阿牛哥？”卫枝咬了一口栗子糕，含糊不清道，“他是王婆婆的孙子，可厉害了！力气特别大，能帮爹爹劈柴挑水，对我也很好，经常给我送栗子糕！”
“阿牛哥？”
“嗯，阿牛哥比我大两岁，我爹说小时候我老是抢他栗子糕吃呢。”
裴晏清神色淡淡，又问：“沈姨和卫叔回来之后，王婆婆要带阿牛去家里吃饭，你为何答应？”
卫枝眨眨眼，一脸茫然：“吃饭怎么了？我们经常一起吃饭啊！到时候还能让我爹买只烤鸭！”
裴晏清：“……”
他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一时无言。罢了，这丫头显然什么都不懂，等沈姨回来再决断也不迟。毕竟，他们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小姑娘尚未开窍，说这些确实早了些。
正想着，卫枝突然眼睛一亮，拽着他的袖子就往糖人摊跑：“裴宴清！我要买这个糖人，这个可以画的！”
裴晏清被她拉得一个踉跄，还未来得及拒绝，卫枝己经兴冲冲地对老板道：“老板，我要两个糖人，画一个他！再画一个我！”
裴晏清：“……不必，我不吃。”
卫枝：“要的要的！”
“好嘞，丫头，马上给你画。”
老板笑眯眯地打量了两人几眼，手上动作飞快，不一会儿，两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就递了过来——男子俊俏沉稳，女子灵动可爱。卫枝笑嘻嘻地把“小卫枝”糖人塞给裴晏清：“喏，送你！”
“你这个糖人要高一些，反正你也不爱吃，我要吃大的。”
裴晏清：“……”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糖人，耳尖却悄悄红了。
夕阳西斜，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卫家小院。卫枝一进门就把栗子糕往桌上一放，转身翻出自己的小荷包，倒出几枚银子，郑重其事地递给裴晏清：“今天都是你付的钱，这些钱给你！”
裴晏清垂眸看了一眼她掌心的银子，淡淡道：“不必。”
卫枝坚持：“要的！我爹爹说了，不能占人便宜！”
裴晏清抬眼看她，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沈姨救了我，悉心照料这几日，我又比你大几岁，兄长给妹妹买点东西，还是应该的。”
卫枝一愣：“兄长？”
裴晏清神色自若：“我又教你念书写字，又买东西，连兄长都担不起吗？”
卫枝眨了眨眼，下意识点头：“担得起担得起……”
裴晏清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道：“那以后不要再叫‘裴晏清’了。”
卫枝：“？”
裴晏清：“哪有对兄长首呼其名的？”
卫枝：“……啊？”
裴晏清微微眯眼：“你不是也管阿牛叫‘哥哥’吗？怎么他叫得，我叫不得？”
卫枝：“？？？”
裴晏清：“嗯？”
卫枝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憋了半天，终于小小声地挤出一句：“……宴清哥哥。”
裴晏清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语气温和了几分：“回去收拾一下，早点睡，明日我来教你写字。”
卫枝呆呆地看着他转身回屋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小声嘀咕：“……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大黄狗己经摇着尾巴凑过来，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栗子糕。卫枝立刻把方才的疑惑抛到脑后，笑嘻嘻地掰了一块给它：“坏大黄，现在你只能吃半块了！”
屋内，裴晏清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一人一狗闹腾的身影，眼底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卫枝”糖人，轻轻咬了一口。
……太甜了。
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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