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枝刚跑出门槛,就被自家爹爹一把揪住了耳朵。
"哎哟!爹爹轻点!"卫枝踮着脚,歪着脑袋首叫唤。
卫明板着脸,手指却松了几分力道:"又疯跑!昨日教你的《千字文》背会了吗?整天招猫逗狗的,哪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卫枝眼珠一转,立刻抱住爹爹的胳膊晃悠:"我背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啦!爹爹,我刚刚是去追花花,它又飞隔壁院子去了..."
"少来这套!"卫明嘴上严厉,眼角却己浮起笑纹,"先去吃饭,吃完饭再收拾你。"
饭桌上,卫枝捧着碗,眼睛却滴溜溜转着:"爹爹,隔壁新搬来的那位公子,您见过吗?"
卫明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她碗里:"那位裴公子啊,西五日前来的,骑着匹白马,穿得素净,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普通人。"他抿了口酒,"除了来的那天在村口问路,再没见他出过门。"
"他长得可好看啦!"卫枝咬着筷子尖,"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似的,就是..."她皱起鼻子,"脸色白惨惨的,嘴唇都没颜色了,我瞧着...他好像有点点要死了唉。"
"噗——"卫明一口酒喷了出来,"什么??"
沈梦正在盛汤的手一顿,温婉的眉眼立刻凝起正色:"枝枝,这话可不能乱说。"
"真的!"卫枝放下碗比划,"我去追花花的时候,叫门没人理,但是花花乱跑我没办法,我就进去了,他躺在榻上动都不动,我摸他额头,冰凉冰凉的!"
“而且他脸色好差,脸白白的,嘴巴也白白的,洗手的时候碰到他的手,可冰了。”
卫明"腾"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这怎么行!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他转向妻子,"阿梦,带上药箱,咱们去看看!"
沈梦己经利落地收拾起碗筷,闻言轻轻点头:"枝枝,去我房里把那个蓝布包袱拿来。"
卫枝一溜烟跑进内屋,抱出她娘亲视若珍宝的医药包袱。
"走。"卫明大步流星跨出门槛,又回头瞪女儿,"你老实在家待着!"
"我也要去!"卫枝像条小尾巴似的黏上来,"是我先发现裴公子不对劲的!"
“那怎么说也是个男孩,你一个女孩子过去不方便。”
“我不要我就要去,娘~~”
沈梦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让她跟着吧,万一需要帮手呢。"
三人匆匆来到裴家院门前。院门虚掩着,卫明抬手叩了叩:"公子?公子可还在?"
里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桃枝的沙沙声。
卫枝从爹爹胳膊底下钻过去,一把推开门:"他肯定还在里面躺着呢!"
"你这孩子!"卫明想拦己来不及,只得跟着进去。院内落满桃花,静得不像话。
正屋的门半开着,卫明走到门前,又谨慎地敲了三下:"公子,冒昧打扰,听小女说你好像身体不适..."
依然没有回应。
沈梦与丈夫交换了个眼神,轻轻推开门。屋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人躺在靠窗的竹榻上,一动不动。
"公子?"沈梦柔声唤道,轻步走近。
榻上的男子面容苍白如纸,长睫在眼下投出两片阴影,薄唇几乎与脸色融为一体。即使昏迷中,那轮廓仍如刀削般俊逸,只是此刻透着一股死气。
沈梦神色骤变,立刻搭上他的脉搏。指尖下的脉象细弱游丝,时有时无。
"怎么样?"卫明紧张地问。
沈梦收回手,语速快了几分:"严重脱力,胃气虚竭,至少三、西日未进水米了。"她解开蓝布包袱,取出一个小瓷瓶,"快去烧些热水来!"
卫枝己经麻利地跑到厨房,却发现灶台冷清,水缸空空。她"哎呀"一声,转身跑回院子,从井里打了桶水,又抱来一捆干柴。
卫明帮着生火,看女儿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道:"平日让你学做饭推三阻西,现在知道急了?"
"爹爹别说了!"卫枝鼓着腮帮子吹火苗,"那个漂亮公子都要死了..."
沈梦在屋内将瓷瓶里的药丸研成粉末,用少量温水化开。她扶起裴晏清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小心地将药汁喂入他口中。
"咳咳..."裴晏清突然呛咳起来,长睫颤动,却仍未清醒。
"公子?公子能听见我说话吗?"沈梦轻拍他的背,又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有些低热,需先补充津液。"
卫枝端着碗跑进来,裙角都被打湿了:"娘,水来了!"
沈梦接过碗,用勺子一点点润湿裴晏清的唇。那原本淡色的唇瓣沾了水,终于显出几分生气。
"明哥,去咱家熬些米汤来,要稀一些的。"沈梦头也不抬地吩咐,"枝枝,把我包袱里那个红纸包的药材找出来。"
卫明快步离去,卫枝则跪在榻前翻找药材。她偷偷瞄了眼昏迷中的裴晏清,发现他眉头轻轻皱着,没睁开眼睛,睫毛的影子在脸上微微颤动,嘴唇染了些水汽,稍微带着一点颜色。
"娘,他为什么会不想活了啊?"卫枝小声问。
沈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苦楚。"她将一块帕子浸湿,轻轻擦拭裴晏清的脸,"这位公子...可能也有不为人知的理由,方才我把脉的时候,就发现他手腕上的疤,应当是小时候就留下的。"
卫枝这才注意到,裴晏清露出的手腕上有几道淡白的疤痕,藏在衣袖褶皱里,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一定很疼吧..."卫枝不自觉地伸手,却在即将碰到那些伤痕时缩了回来,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沈梦将药材泡进热水,苦涩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她扶起裴晏清,一点点将药喂进去。这次他没有呛咳,喉结微微滚动,竟下意识地吞咽起来。
"好了。"沈梦松了口气,"能喝药就有救。"
卫枝趴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晏清的脸。忽然,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娘!他醒了!"卫枝惊喜地叫道。
裴晏清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中,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少女脸庞——杏眼圆睁,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灶灰。他蹙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跳了,声音虚弱却冰冷:"怎么...又是你..."
卫枝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公子,你醒啦!我带着我爹娘来救你啦!"
裴晏清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位温婉妇人,正用关切的目光望着他。他想撑起身子,却一阵眩晕,又跌回榻上。
裴宴清:…………
"公子别急。"沈梦按住他的肩膀,"您久未进食,气血两虚,需要静养。"
裴晏清闭了闭眼:"不必...费心..."
"胡说!"卫枝插腰,"人都要死了还嘴硬!"
"枝枝!"沈梦轻斥,又转向裴晏清,"公子,蝼蚁尚且贪生,您这般风华正茂,何故自弃?"
裴晏清别过脸去,看向窗外纷落的桃花。许久,才低声道:"活着...无趣罢了。"
卫枝正要反驳,卫明端着热气腾腾的米汤回来了:"趁热喝!我熬得稀,不伤胃。"
米香飘满屋子,裴晏清的胃部不争气地抽搐了一下。他厌恶这种本能反应,眉头皱得更紧。
"公子,多少用一些。"沈梦接过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就当是...不负这春光。"
裴晏清望着勺子里晃动的米汤,忽然想起幼时生病,他娘也是这样喂他。后来裴家遭难,除他之外皆葬身战场。那年他八岁,之后再没那样温馨的生活。
一滴米汤溅在他手背上,温热,像谁的眼泪。
鬼使神差地,他微微张口,接下了那勺米汤。
卫枝在一旁欢呼起来:"他吃啦!娘亲,他吃啦!"
裴晏清被这声欢呼惊得一颤,抬眼看向这个吵闹的姑娘。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将那双杏眼照得透亮,盛满纯粹的喜悦。
好奇怪的小姑娘,开不开心全写在脸上了,有些吵,有些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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