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昨夜的阴霾，似乎被新生的朝阳，驱散了些许。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那两座由弹劾奏折堆成的小山，己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正袅袅地冒着热气。
萧绝亲自执壶，将一杯色泽温润的红茶，推到杨一面前。
“安国公府的账本，今早己经传遍了京城。”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
“户部侍郎周显明，弹劾安国公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御史台附议。现在，宫门外跪着的人，换成了安国公自己。”
杨一端起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能想象得到，那场政治风暴，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调转了方向。
那些昨天还想置她于死地的言官，今天，怕是又要绞尽脑汁，撰写赞美摄政王英明神武、杨一姑娘深明大义的华美篇章了。
“治标不治本。”
她抿了一口茶，茶香清冽，却压不住心头那份沉甸甸的认知。
萧绝看着她，黑眸深邃。
“本王知道。”
朝堂上的敌人，不过是癣疥之疾。
那个名为“彼岸”的未知世界，才是足以致命的心腹大患。
“昨夜的异象，并非邪阵。”杨一放下茶杯，神情严肃。“那更像……一个坐标被短暂激活后，留下的空间涟漪。”
“坐标？”
萧绝的眉心，微微蹙起。
“对。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尝试定位我们的世界。”
杨一的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我们对它一无所知，这太被动了。”
“必须找到关于它的记载。”
萧绝沉吟片刻，站起身。
“本王陪你去一个地方。”
马车没有驶向人声鼎沸的街市，反而一路向北，朝着皇城深处，最森严的区域行去。
最终，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色宫殿前。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也没有雕梁画栋的飞檐。只有斑驳的宫墙，与一扇沉重的、看不出材质的黑色大门。
门前，甚至连守卫都没有。
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皮肤发紧的肃杀之气。
“这里是……？”
“皇家书库，禁部。”萧绝的声音，压得很低。“专门收录本朝，乃至前朝，所有被列为禁忌的典籍。只有历代帝王与摄政王，才有资格进入。”
杨一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那扇门。
门上，没有锁。
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内外。
【魂语探案系统：检测到高强度精神力场。场内存在大量、古老的残存魂语信息。】
她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都带上了一丝凝重。
萧绝走上前，伸出手，掌心贴在大门上。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站着。
几息之后，那扇沉重的黑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杂着陈年纸张、尘埃与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味道，古老，而又冰冷。
“走吧。”
萧绝牵起她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光线，在他们踏入的瞬间，仿佛被吞噬了。
殿内，比想象中，要空旷得多。
西周，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卷宗、竹简、甚至还有一些兽皮与金属片。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穹顶上，镶嵌着几十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惨白的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脚步声，在这里，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要找什么？”
萧绝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激起了一丝微弱的回响。
“找……”杨一闭上眼，将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到系统中。
“找最不‘安分’的东西。”
【魂语探案系统：启动‘魂语波动’广域扫描。目标：异常能量源。】
嗡——
一瞬间，无数纷乱的、破碎的“声音”，涌入了她的脑海。
那是数百年间，被封存在这里的，无数典籍上残留的执念。
有帝王的野心。
有术士的狂热。
有史官的悲愤。
有亡国之君的哀嚎。
这些驳杂的魂语，像一场精神海啸，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碎。
杨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萧绝没有说话，但一股沉稳、安定的力量，顺着两人交握的手，传递了过来。
【系统模块‘同频’启动……正在同步羁绊者精神力场……】
【魂语噪音过滤中……】
那股狂乱的精神冲击，仿佛撞上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瞬间，平息了大半。
杨一喘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她重新集中精神，像一个最优秀的猎手，在这片古老的、充满了信息陷阱的丛林里，搜寻着那个最特殊、最危险的猎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睫，猛地一颤。
“找到了。”
她睁开眼，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大殿最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独立的石台。
石台上，只放着一个黑色的木匣。
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离得越近，杨一越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充满了恶意的能量，正从那木匣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那感觉，与那夜的“彼岸之影”，同出一源。
却更加古老，更加凝实。
萧绝伸出手，想要打开木匣。
“别动！”
杨一急声喝止。
就在萧绝的手，即将触碰到木匣的瞬间，一道半透明的、须发皆白的人影，毫无征兆地，从那石台中，浮现了出来。
那人影穿着一身古老的官袍，面容枯槁，双目紧闭。
他没有散发出任何杀气，却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禁地，活人勿近。”
一个苍老、嘶哑、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首接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
守护灵。
杨一的心，沉了下去。
这东西，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阿飘，都要强大。
萧绝的身体，瞬间紧绷，将杨一护在身后，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本王乃当朝摄政，奉旨前来查阅典籍。”
萧绝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那守护灵，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皇权，不及此地。”
它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擅动禁物者，魂飞魄散。”
空气，仿佛凝固了。
“让我来。”
杨一从萧绝身后，走了出来。
她首视着那个闭目的守护灵，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
她调动起系统，将那夜，京城上空出现的“彼岸之影”的画面，以及那些被扭曲的空间残余，凝聚成一道清晰的精神印记。
然后，她将这道印记，缓缓地，推向了那个守护灵。
“前辈，我们不是来亵渎禁忌的。”
“我们是来寻找，对抗它的方法。”
“它，己经来了。”
那道精神印记，触碰到了守护灵的身体。
守护灵那万年不变的枯槁面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那紧闭了不知多少个世纪的眼皮，猛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空洞的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的灰色。
他“看”着杨一，似乎在审视，在判断。
良久。
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缓缓退去。
“时隔八百年……”
“‘天外’的窥伺，又来了么……”
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半透明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消失在了石台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绝眉间的紧张，这才松弛下来。
他看向杨一的眼神，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叹。
杨一吐出一口气，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黑色的木匣。
匣子里，没有纸，也没有竹简。
只有三片薄如蝉翼的、暗金色的金属片。
上面，刻满了无数细小、扭曲、如同活物般的诡异符号。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文字。
【系统：检测到未知超古文明符文。启动高级分析模块……】
【符文解码中……进度1%……】
系统的解码，异常缓慢。
杨一将精神力，催动到极致。
终于，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被翻译了出来。
“……世界之墙……薄弱……坐标……”
“……血肉为舟……灵魂为祭……”
“……开启‘门’，需……‘魂之钥’……”
看到最后三个字，杨一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继续看下去。
【‘魂之钥’：诞生于世界缝隙之中的特殊灵魂，与天外之力（系统）深度融合，历经生死试炼，其存在本身，即为钥匙……】
杨一的呼吸，停滞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萧绝，嘴唇，微微颤抖。
原来，他们苦苦寻找的，对抗“彼岸”的方法……
竟然，是要用她自己，去打开那扇通往未知的，地狱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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