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被萧绝端到面前时，还冒着滚滚的热气。
药味浓郁得有些冲鼻，混合着黄芪的微甜，还有几味杨一叫不出名字的、带着苦涩泥土气息的草根。
她很想说自己没胃口。
但身体里那股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却诚实地叫嚣着，需要补充能量。
“太医院连夜熬的，固本培元。”
萧绝将瓷碗递到她手中，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凉意，与碗壁的滚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一低头，小口地喝着药。
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像一条温热的细线，缓慢地淌进空荡荡的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
但那种源自骨髓深处的疲惫，依旧沉甸甸地压着她。
【魂语探案系统：身体状况扫描中……】
【扫描结果：魂力严重透支。精神海出现微弱裂痕。检测到“彼岸”能量残留，正在尝试与宿主灵魂结构进行同化。】
最后那一行猩红的文字，让杨一握着碗的手，猛地一紧。
同化。
她想起了系统之前的比喻。
一张被揉碎的画。
她，就是那张画的一部分。而那只手，正在试图将她，也揉成它的一部分。
一种比死亡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上后颈。
“怎么了？”
萧绝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
“药太苦？”
杨一摇摇头，强迫自己将剩下的小半碗药，一口气喝完。
她将空碗放在一边，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第一次，带上了几分无法掩饰的凝重。
“萧绝，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她没有隐瞒，将系统关于“法则扭曲”与“灵智腐蚀”的分析，用他能理解的方式，复述了一遍。
她甚至提到了，自己身体里，也残留了那种可怕的能量。
萧绝静静地听着。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杨一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己经无声地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窗外的阳光，明明那么好，却照不进这间屋子。
“本王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许久，他才开口。
声音低沉，却像是在立下一个血誓。
“无论是宫里的秘药，还是传说中的天材地宝，本王都会给你找来。”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与坚定。
仿佛只要他想，就能翻遍整个天下。
杨一的心，微微一暖，但随即又被更大的忧虑所占据。
这不是几味药，几件宝物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是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的，碾压式的入侵。
【警告：宿主灵魂与“彼岸”的共鸣，并非单向。】
【“彼岸”的能量会侵蚀你。】
【同样，你的存在，亦是对“彼岸”的一种“异常”信号。】
【你是它的毒药。】
【也是它的道标。】
系统的提示，再一次，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毒药？道标？
杨一咀嚼着这两个词。
这意味着，她既是克制对方的关键，也是吸引对方前来的灯塔。
她与那个恐怖的世界，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这该死的，相爱相杀的宿命感。
“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杨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行法医式的逻辑分析。
“我们不知道‘彼岸’是什么，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盯上这里，更不知道那个‘归墟’的封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就像是站在海啸面前，却连海啸是怎么形成的都不知道。”
萧绝走到舆图前，目光，重新落在那两个字上。
“归墟。”
“本王的情报网，查不到任何关于它的有效记载。”
“它就像是一个禁忌，被人从史书上，硬生生地抹掉了。”
杨一的视线，也投向了舆图。
她的脑海里，那座倒悬在暮色世界的，孤寂而暴戾的白骨王座，再一次浮现。
那个模糊的身影，仿佛穿透了时空，正与她对视。
【新主线任务己激活。】
一行金色的文字，缓缓在光幕上展开，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任务名称：彼岸的回响。】
【任务目标：在京城法则彻底崩坏前，找到并解读与“彼岸”相关的古代典籍，获取关键情报。】
【第一阶段提示：知识，是抵抗未知的唯一壁垒。最古老的文字，往往隐藏在最不为人知的地方。】
【任务奖励：系统权限升级。解锁‘彼岸’能量初步解析模块。】
杨一看着那行任务提示，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对。
敌人是未知的，但人类的历史，足够悠久。
或许，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在某本布满灰尘的古籍里，就记载着，曾经有人，也面对过同样的绝望。
他们，或许失败了。
但他们，一定留下了什么。
“萧绝。”
杨一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她的眼神，却重新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光彩。
那是属于法医杨毅的，面对最错综复杂的案发现场时，那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我们得换个思路。”
“既然它能被人从史书上抹掉，就说明，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并且，害怕它被人知道。”
“这样的人，或者说这样的势力，他们会把秘密藏在哪里？”
萧绝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皇室禁地。钦天监的观星台。或者……某些传承了上千年的隐世大族的宗祠。”
杨一轻轻点头。
她的恢复，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更是为了身边的这个人，为了这座正在被法则腐蚀的城市。
她必须变得更强。
也必须，去首面自己这身能力，所要付出的，真正的代价。
“那就，去把这些秘密，全都挖出来。”
她抬起头，迎上萧绝的目光，一字一句。
“在它，把我们彻底吞噬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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