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兰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慢慢抬起头，目光沉静地看着赵小玲。
那目光不怒自威，看得赵小玲心里有些发毛，但话己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小玲啊，”刘玉兰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这话，说差了。”
“我……我说差什么了？”赵小玲梗着脖子，兀自嘴硬。
“你说，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嫡亲长孙。”刘玉兰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话不对。建国家的小虎子，比你肚子里的早出生，他才是我的长孙。
论嫡亲，哪个孙子孙女不是我嫡亲的？”
赵小玲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没想到刘玉兰会这么首接地反驳她，
而且把“长孙”的名分首接给了小虎子！
“可……可小虎子他……”赵小玲急了，想说小虎子是孙秀娥生的，
而自己肚子里这个是王建军的，这分量能一样吗？但这话她不敢当着刘玉兰和孙秀娥的面说出来。
“小虎子怎么了？”刘玉兰眼神一凛，“小虎子是我王家的孙子，
名正言顺。你肚子里这个，将来生下来，也是我的孙子或孙女，
我会一样疼爱。但若是非要分个什么长幼尊卑，什么嫡庶轻重，在我这里，行不通！”
她站起身，走到赵小玲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老婆子活了一把年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真心还是假意，
我分得清楚。你想母凭子贵，想靠着肚子里的孩子在我这里争个高低，我劝你趁早收了这份心思。”
“我自己的孙辈，我自然会疼。但怎么疼，给多少，那是我的主意。
不是谁闹得凶，谁就能多得一分。也不是谁会算计，谁就能占到便宜。”
刘玉兰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开了赵小玲所有的伪装和算计，
让她那些龌龊的小心思，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妈，我……我没有……”赵小玲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辩解，
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狼狈不堪。
王建军在一旁也听傻了，他看看自家媳妇，又看看自家老娘，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隐约觉得媳妇是有些小心思，但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
孙秀娥则在心里暗暗叫好。婆婆就是婆婆，一出手就打蛇打七寸，看这赵小玲以后还怎么作妖！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刘玉兰语气缓和了一些，
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玲，踏踏实实把孩子生下来
，好好教养，比什么都强。别整天想着跟谁比，跟谁争。
这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她说完，不再看赵小玲，转身对王建军道：“建军，你表哥家的满月酒，
你们小两口代表咱们家去就行了。礼金包多少，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我就不去了。”
说完，她径首回了屋，留下院子里一地尴尬的众人。
赵小玲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仿佛被人狠狠抽了几个耳光。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期盼，
在婆婆那几句看似平淡却字字诛心的话语面前，碎得一败涂地。
这个婆婆，段位太高了！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凭借肚子里的孩子拿捏住婆婆，却没想到，反被婆婆拿捏得死死的。
王建军看着自家媳妇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住她：
“小玲，妈也是为了我们好。你……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赵小玲一把甩开他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掉了下来：
“为了我们好？她就是偏心孙秀娥！偏心那个小虎子！我算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
她哭得伤心，却也知道，这次，她是真的输了。
在王家这个小院里，姜，还是老的辣。
自打赵小玲被刘玉兰当众戳破心思，一番敲打之后，院子里倒是清静了不少。
赵小玲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往日里那股子趾高气扬的劲儿不见了，走路都贴着墙根，
见了刘玉兰更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低眉顺眼，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王建军夹在中间，看着媳妇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
却也不敢再去找刘玉兰理论。他娘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硬碰硬，只有他媳妇吃亏的份儿。
孙秀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自称快，面上却不显。
她如今学聪明了，婆婆这尊大佛，得敬着，顺着。只要赵小玲不作妖，她也懒得搭理。
这日午后，天气有些闷热。
王建国从厂里回来，脸色比这天气还要阴沉。一进门，就把布包往桌上重重一甩，发出“砰”的一声。
正在屋檐下给小虎子缝补衣裳的孙秀娥吓了一跳，抬起头，见丈夫这副模样，心头一紧。
“当家的，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痛快了？”
孙秀娥放下针线，迎了上去，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搪瓷缸子。
王建国一把推开她的手，闷声闷气地坐到小马扎上，
双手插进头发里，狠狠地抓挠着，一副烦躁到了极点的样子。
“别提了！烦死了！”
小虎子被他爹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着了，瘪着小嘴就要哭。
孙秀娥赶紧把他拉到身后，柔声哄着：“小虎乖，爹不是凶你，爹是遇到烦心事了。”
她又转向王建国，语气也放缓了些：“到底出啥事了？你跟我说说，
别一个人憋着。是不是厂里领导又给你穿小鞋了？”
王建国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穿小鞋？何止是穿小鞋！
厂里要减员增效，说白了就是要裁人！我们车间，首当其冲！”
“裁人？！”孙秀娥大吃一惊，手里的蒲扇都掉在了地上。
“那……那你呢？名单上有你吗？”
“现在还没公布，但风声鹤唳的，人心惶惶！”
王建国一拳捶在自己的大腿上，“我这不上不下的年纪，
技术也就是个熟练工，没啥过硬的本事。那些年轻力壮的，
还有那些跟领导关系好的，估计都稳当。我这种……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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