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少了，但眉头不再像以前那样拧着，看刘玉兰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敬重。
下班回来，会主动问刘玉兰身体怎么样，甚至还破天荒地帮着劈了两次柴。
孙秀娥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家，好像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变。
至少，王建国不再因为一点小事就跟她吵，也不再抱怨他妈偏心。
可她孙秀娥呢？她在这个家里，位置好像越来越尴尬了。
以前，王建国是向着她的，她说什么，王建国就算不全听，也信个七八分。
现在，王建国明显更听刘玉兰的。
这让她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被边缘化！
这天，孙秀娥的儿子小虎子有些闹肚子，拉了一天，小脸都蔫了。
孙秀娥急得团团转，又是喂糖水，又是捂肚子的，都不见好。
她想起自己娘家妈以前说过，小孩子闹肚子，用炒焦的米煮水喝管用。
于是赶紧去灶房炒米。
结果火候没掌握好，米炒得不是焦黄，而是有些发黑了，煮出来的水也带着一股糊味。
小虎子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哭得更厉害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孙秀娥抱着小虎子，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王建国在一旁也是束手无策：“要不，送卫生所去看看？”
“这都啥时候了，卫生所早关门了！”孙秀娥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就在这时，刘玉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碗，碗里是黄澄澄的糊状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妈，您这是……”王建国有些疑惑。
刘玉兰没理他，径首走到孙秀娥面前：“孩子给我看看。”
孙秀娥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看着儿子难受的样子，还是把小虎子递了过去。
刘玉兰接过小虎子，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最后把目光落在那碗黑乎乎的焦米水上，微微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她用小勺舀了一点碗里的黄色糊糊，凑到小虎子嘴边。
“这是什么？”孙秀娥警惕地问。
“苹果泥。”刘玉兰淡淡道，“早上我让建民去供销社买的，想着天热，
孩子们该吃点爽口的。苹果蒸熟了刮成泥，健脾止泻，小孩子肠胃弱，这个温和些。”
苹果？
孙秀娥愣住了。
这年头，苹果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在这种小地方，平时都舍不得买的。婆婆竟然会想到买苹果给孩子吃？
小虎子闻到香味，小嘴咂了咂，竟然乖乖地吃了一小口。
刘玉兰很有耐心地一点点喂着。
说也奇怪，那苹果泥似乎真的有效果，小虎子吃了小半碗，哭闹声渐渐小了，也不再喊肚子疼了。
没过多久，竟然在刘玉兰怀里睡着了。
孙秀娥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自己折腾了半天，孩子反而哭得更凶。婆婆一来，三下五除二就给稳住了。
这脸，打得啪啪响！
王建国也是一脸佩服地看着刘玉兰：“妈，还是您有办法！”
刘玉兰把睡熟的小虎子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薄被。
“孩子小，肠胃娇嫩，不能乱用土方子。焦米水也不是不行，但得是对症，
而且火候很重要。”刘玉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孙秀娥耳朵里。
孙秀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婆婆这话，分明是在点她！
可她偏偏反驳不了。
“以后孩子有什么不舒服，先别自己瞎折腾，问问我。”刘玉兰又补了一句。
孙秀娥咬着唇，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知道了。”
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刘玉兰也不在意，转身出了房间。
王建国看着孙秀娥，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妈也是为了孩子好。”
孙秀娥没吭声，心里却翻江倒海。
婆婆说的没错，她是瞎折腾。
可她不也是心疼儿子吗？
只是……为什么婆婆总能那么轻易就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
是夜，孙秀娥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天这事，对她触动太大了。
她不得不承认，刘玉兰这个婆婆，确实比她有经验，也比她有办法。
难道，她真的要低头？
向那个以前被她呼来喝去，甚至没少受她气的婆婆低头？
孙秀娥心里一百个不甘心。
可小虎子安稳的睡颜，又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为了孩子……
第二天一早，孙秀娥破天荒地起得很早。
她走到院子里，看见刘玉兰正在井边打水。
晨曦微露，勾勒出刘玉兰不再年轻但依旧挺首的背影。
孙秀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妈，我来吧。”她声音有些干涩。
刘玉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是默默地把水桶递给了她。
孙秀娥接过水桶，学着刘玉兰的样子，把水桶放进井里。
只是她力气小，又没什么技巧，水桶在井里晃晃悠悠，打了半天，只上来小半桶水，还洒了不少。
刘玉兰在旁边看着，也没出声指责，等她费力地把水桶提上来，才淡淡道：“提水的时候，腰要用上力，手腕要稳。”
孙秀娥的脸有些发烫，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孙秀娥像是憋着一股劲。
刘玉兰做什么，她都努力在旁边学着。
喂猪、剁菜、打扫、纳鞋底……
虽然很多事情她都做得笨手笨脚，不是弄翻了盆，就是扎了手，但她都咬着牙坚持下来。
王建国看在眼里，又惊又喜，私下里对刘玉兰说：“妈，秀娥她……好像真的变了。”
刘玉兰只是笑了笑：“慢慢来，不急。”
她知道，孙秀娥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这媳妇，心气高，好面子，又有些小聪明。让她真心实意地服软，比登天还难。
但只要她肯学，肯做，就是个好现象。
这天，刘玉兰在院子里纳鞋底，孙秀娥在一旁帮着搓麻线。
搓着搓着，孙秀娥忽然开口：“妈，小虎子他……最近吃饭老是不好好吃，
喂一口，含半天，有时候还吐出来。您……您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问出这句话，孙秀娥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向婆婆请教育儿经验！
刘玉兰停下手里的针线，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孙秀娥。
那眼神，不像审视，也不像嘲讽，就是很平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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