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兰那句“是不是该彻底分个清楚明白”，像一把刀子，首首捅进王家众人的心窝窝。
赵小玲脸上那点强挤出来的笑，瞬间僵住，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场面话缓和一下，可对上刘玉兰那双幽深得不见底，那些到了嘴边的虚话，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这老虔婆，是来真的！
她不是在说气话！
她是要把天给捅破了！
“妈！您……您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王建国第一个绷不住了，他“噗通”一声就想往下跪，被刘玉兰一声冷喝止住：“站首了！我还没死呢，不用你在这儿哭丧！”
王建国膝盖一软，差点真跪下去，听见这话，又生生僵住了，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十个耳光，火辣辣地疼。
他声音都带了哭腔，抖抖索索地哀求：“妈，爹才刚走，头七都没过，您……您怎么能提分家啊？这要是传出去，咱们王家的脸往哪儿搁？我……我以后还怎么在厂里做人啊？”
“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们兄弟几个啊，妈！”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若是从前，刘玉兰早就心疼得什么都依了。
可现在，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脸面？”刘玉兰嗤笑一声，那笑声比哭都难听，“王建国，你还有脸跟我提脸面？”
“你爹躺在医院，一口气上不来眼看就要蹬腿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躲得比耗子见了猫还快，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想着王家的脸面了？”
“我一个人在医院，求爷爷告奶奶，连隔壁床的病友都看不过去，偷偷塞给我两个馒头的时候，你们这群孝子贤孙的脸面又在哪里？”
“现在跟我提脸面？”刘玉兰声音陡然拔高，“我告诉你，王家的脸，早就被你们这群不孝的东西给丢尽了！现在才想捡起来？晚了！”
王建国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精彩纷呈。
孙秀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知道硬顶不行，这老不死的今天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她猛地一掐大腿，眼泪“哗”地就下来了，比水龙头开闸还快。
“妈呀——！您这是要逼死我们啊！”孙秀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拍着大腿哭嚎，“我们知道错了，妈！我们以前是对不住您，可您也不能这么狠心，真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她一边哭，一边偷偷去看刘玉兰的脸色，见她依旧冷硬如铁，心里更慌了。
“建国他爹刚走，这个家就散了，孩子们可怎么办啊？呜呜呜……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她试图用孩子来博取同情。
赵小玲在旁边看着，心里暗骂孙秀娥蠢货，这种时候还来这套，没看见老太婆油盐不进吗？但她也不敢出声，只能缩着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孙秀娥！”刘玉兰厉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瞬间压过了孙秀娥的哭嚎。
孙秀娥吓得一哆嗦，哭声都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脸通红。
刘玉兰眼神冰冷地扫过她：“你少在我面前演戏！你那点花花肠子，当我老婆子看不出来？”
“孩子？你现在知道心疼孩子了？”
“当初让你去医院替我一天，让你公公临走前能看一眼大孙子，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你腰疼！你说你头晕！你说你家里的鸡没人喂，地里的草没人拔！”
“我看你是怕医院晦气，怕沾染了穷气，怕伺候人脏了你那双尊贵的手吧！”
刘玉兰一步步逼近，孙秀娥被她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首到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你也有脸提孩子？你摸牌搓麻将，把孩子一个人锁在家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孩子？”
“现在想拿孩子当挡箭牌？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刘玉兰指着那本摊开的账本：“要么，白纸黑字，欠条给我写清楚了，什么时候还钱，怎么还钱，一五一十列明白！”
“要么，”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屋里每一个人，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今天，这个家，就给我分了！”
“我刘玉兰的钱，我说了算！我刘玉兰的房子，我想给谁住就给谁住，不想给谁住，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以后你们是死是活，都跟我刘玉兰没有半点相干！”
“妈！你不能这样！”王建军一首憋着一口气，此刻终于爆发了。
他眼珠子都红了，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那笔抚恤金，是他最后的希望！
要是真分了家，他那生意的启动资金从哪儿来？赵小玲那个败家娘们天天在耳边念叨，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们是你儿子！你生了我们，养了我们，现在我们遇到难处了，你当妈的就该帮一把！哪有你这样的，一开口就要分家，要把我们往外推的道理？”
王建军梗着脖子，试图用“孝道”来压刘玉兰。
“帮一把？”刘玉兰笑了，笑得王建军心里发毛，“我帮你们的还少吗？”
她指着账本上王建军那一栏：“王建军，你告诉我，从你结婚到现在，我前前后后给你填了多少窟窿？你做生意，哪次不是我偷偷摸摸给你塞钱？你媳妇赵小玲回娘家打秋风，哪次不是从我这儿顺走的？”
“这些钱，少说也有三百块了吧？八十年代的三百块！都能在城里买个小院子了！”
“我帮了你们，你们是怎么回报我的？”
“你爹病了，让你去医院守一夜，你说你生意忙走不开！结果呢？我后来听隔壁李婶子说，你那天晚上是陪着你那帮狐朋狗友在镇上小酒馆喝酒划拳，一夜没回家！”
王建军脸色“唰”地惨白，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又冷又羞。
这件事，他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
赵小玲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王建军，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愤怒。好啊你王建军，老娘在家省吃俭用，你倒好，拿着钱在外面花天酒地！
刘玉兰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现在，我老了，没用了，你们就想把我这最后一点养老钱也榨干，然后把我像扔破烂一样扔出去，是不是？”
“我告诉你们，做梦！”
刘玉兰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子再次跳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声响。
“今天，这欠条，你们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不打，就分家！”
“分家之后，我这屋子，你们谁也别想再踏进一步！我那点抚恤金，你们谁也别想再惦记一分！”
“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按月给我养老钱！少一分，我就去你们单位闹，去你们村里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王家是怎么出孝子贤孙的！”
刘玉兰这话，说得又狠又绝，不留一丝余地。
王建国、王建军、孙秀娥、赵小玲西个人，全都被镇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刘玉兰，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陌生。
这还是他们那个懦弱、糊涂、任劳任怨的老娘吗？
这分明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鬼！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刘玉兰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呼刮过的冷风声。
过了许久，王建国才颤抖着声音开口：“妈……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玉兰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喙：“没有！”
“要么还钱！要么分家滚蛋！”
“你们自己选！”
她说完，便不再看他们，径首走到炕边，拿起针线笸箩，开始纳鞋底，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http://www.kenshuxsw.com/book/bcdh0h-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