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小玲，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
“我们做子女的，没给妈过上什么好日子，有什么资格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二嫂，你以后要是再为这点事跟妈吵闹，别怪我这个当大哥的不认人！”
这一下，全场死寂。
赵小玲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她做梦都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婆婆，
甚至不惜跟她翻脸的，会是曾经最怨恨婆婆的大伯子王建国！
她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丈夫王建军，却发现王建军的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她。
王建军心里比谁都苦。大哥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早就不是他妈求着他们养老了，
而是他们都得指望着他妈的“远见”和“手段”过日子！
孙秀娥站在王建国身后，看着丈夫高大而坚定的背影，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涌出来。
她的男人，终于真正长大了，成了一个有担当、明事理的一家之主。
这场声势浩大的“问罪大会”，就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草草收场。
儿子儿媳们各自散去，心里都翻腾着惊涛骇浪。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他们的母亲，不仅仅是一个会赚钱、
有手段的“诸葛刘”，更是一个有着自己精神世界，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格局和胸怀的人。
夕阳下，刘玉兰独自坐在院中，端起那杯早己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在儿女心中的形象，将彻底被颠覆。
敬畏之心，一旦萌芽，便会疯狂生长。而她要的，就是这敬畏。
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王建国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恐怕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赵小玲的脸，由猪肝色转为煞白，最后变成一种毫无血色的灰败。
她张着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鸡，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所有的尖酸、刻薄、算计，在王建国这句充满兄长威严的话面前，被砸得粉碎。
她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丈夫王建军。
王建军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脑袋垂得快要埋进胸口里，
眼角的余光都不敢扫过来。他怕，他怕对上妻子那双质问的眼睛，
更怕对上母亲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大哥都发话了，他这个做弟弟的，还能说什么？
再说，妈那个铺子翻了三倍！三倍啊！他现在脑子里全是这个数字，哪里还有心思跟妈斗？
王建民的脸上，则是一片惊疑不定。他看看面沉如水的大哥，
又看看镇定自若的母亲，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首以为，大哥王建国是他们兄弟中最恨母亲的一个。
可今天，第一个站出来维护母亲的，竟然也是他！
王建民瞬间就想通了。
这个家，彻底变天了。
他妈，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搓揉的乡下老太太了。
她现在是王家的定海神针，是说一不二的掌舵人！
只有王建业，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上前一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妈，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他这话，是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赵小玲如梦初醒，狠狠地剜了王建军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
几乎要化为实质。她一扭头，也不管儿子小宝了，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院子。
王建军面色一白，赶紧拉着小宝，灰溜溜地追了出去。
王建民也冲刘玉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带着满腹心事走了。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王建国一家三口，和王建业。
王建业走到王建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才跟刘玉兰告辞离开。
夕阳的余晖将院子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孙秀娥看着丈夫高大挺拔的背影，眼眶热得发烫。
她的男人，在这一刻，才真正像个顶天立地的一家之主。
王建国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母亲鬓边新增的白发，看着她那张被岁月刻满痕迹却依旧平静的脸，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干又涩。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秀娥懂他，她轻轻推了一下丈夫的胳膊。
王建国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沙哑得厉害。
“妈……以前……是我不对。”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说完，他就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不敢抬头看母亲的脸。
刘玉兰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了。
前世，她等到死，都没等到。
今生，她终于听到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激动地去拉儿子的手。
她只是将那杯早己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淡淡地开口。
“知道了。”
她抬起眼，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儿子。
“天不早了，带秀娥和大军回去吧。晚上凉，给孩子多穿件衣裳。”
平淡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务事。
可王建国的心，却被这平淡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宁愿母亲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也好过这样风轻云淡的“知道了”。
这说明，他以前的那些混账行为，伤母亲的心有多深。
深到，连一句迟来的道歉，都无法在她心里再激起太大的波澜。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哎，我们回去了。您也早点歇着。”
他拉起孙秀娥的手，牵着儿子大军，走出了院子。
回去的路上，孙秀娥的心情像坐了过山车。
她为丈夫的转变而骄傲，可一种新的、更深层次的忧虑，却悄悄爬上心头。
以前，婆婆软弱，她可以强势。后来，婆媳关系恶劣，她可以和婆婆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可现在呢？
婆婆变得如此强大，如此有智慧，而自己的丈夫，也彻底倒向了婆婆。
如果……如果婆婆又像以前一样，想插手他们小家的事，想管大军的教育，想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那自己该怎么办？
到时候，王建国还会站在她这边吗？
孙秀娥不敢想下去。她只觉得，好不容易从一个泥潭里爬出来，好像又看见了前面一个更深的漩涡。
这场婆媳之战，或许，才刚刚进入一个她完全无法掌控的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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