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天边的晚霞由橘红褪成淡紫，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路面上投下一个又一个昏黄的光圈。
陆郁川穿过中心广场时，恰好遇到下课的人潮。
三五成群的学生们嬉笑着从他身边经过，有人抱着厚厚的专业书，有人拎着篮球，还有人举着刚买的奶茶互相打闹。
空气中飘荡着青春的气息，混合着花香和洗发水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目光扫过路边的公告栏——上面贴满了社团招新的海报，五颜六色的纸张在晚风中轻轻颤动。
食堂里人声鼎沸，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陆郁川排在队伍末尾，看着玻璃橱窗后忙碌的厨师。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们的面容，只剩下快速移动的白色身影和锅铲翻动的声响。
油烟机的轰鸣声中，隐约能听见后厨传来的方言对话。
“最后两份排骨饭！”打饭阿姨高声喊道，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
她系着沾满油渍的围裙，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
陆郁川上前一步：“都要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前排几个女生闻声回头，看清是他后又红着脸转回去窃窃私语。
打包好饭菜，他转向饮品区，冰柜里的酸奶所剩无几，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随手拿了两瓶，结账时又添了一盒润喉糖——薄荷味的，包装上印着清凉的雪山图案。
心理学院的红砖小楼掩映在一片梧桐树下，暮色中显得格外静谧。爬山虎从墙角一首蔓延到二楼的窗台，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走廊尽头的导员办公室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在地砖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陆郁川抬手敲门，指节与门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请进。”林知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伴随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推开门，办公室里除了林知意外还有三位女老师，正围坐在茶几旁讨论着什么。
见陆郁川进来，她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话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手中的塑料袋——透明的塑料袋里，两个白色饭盒冒着热气，瓶装饮料上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
“还没吃饭？”林知意挑眉，她今天扎着高马尾，发尾卷曲的弧度恰到好处。
桌上摊开的教案旁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冰美式，杯壁上挂着细密的水珠。
陆郁川将其中一份饭菜放在她面前：“给你的。”
他的动作很轻，塑料饭盒与木质桌面接触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连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都变得清晰可闻。几位女老师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其中一位甚至悄悄捂住了嘴。
林知意清了清嗓子，手指无意识地着教案边缘：“谢谢，不过……”
“别提前谢，”陆郁川己经自顾自地扯了张椅子坐下，打开自己的饭盒，热气立刻蒸腾而起，模糊了他的眉眼，“给钱，我不请客。”
林知意僵在原地，几位女老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中，窗外的梧桐叶又飘落了几片，轻轻拍打着玻璃窗。
“林老师，你这学生真有意思。”戴着珍珠项链的女老师打趣道，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旗袍，衬得肤色格外白皙。
“就是，还知道给老师带饭呢。”另一位短发老师附和道，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知意无奈地掏出钱包，棕色的小牛皮钱包边缘己经有些磨损：“多少钱？”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却又隐约透着一丝愉悦。
“二十八块五。”陆郁川头也不抬地掰开一次性筷子，塑料包装纸发出清脆的撕裂声，“零头不用给了。”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林知意将三十块钱拍在桌上，故作严肃地说：“不用找了，当小费。”钞票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陆郁川这才抬眼看了看她，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谢谢老板。”
阳光最后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
随着饭菜香气的弥漫，办公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几位女老师识趣地告辞，临走时还不忘朝林知意挤眉弄眼。
门关上后，林知意长舒一口气，拆开筷子时塑料包装发出窸窣的声响：“说吧，突然献殷勤有什么事？”
“不是你要找我商量事情吗？”陆郁川夹起一块排骨，酱色的汤汁顺着筷子滴落在米饭上，“先吃饭，凉了不好吃。”他的声音因为咀嚼而有些含糊。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只有筷子偶尔碰撞饭盒的声响。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投在窗帘上的影子随风摇曳，像一幅动态的水墨画。远处传来隐约的吉他声，可能是哪个社团在排练。
“说正事。”林知意放下筷子，金属与塑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下周日晚上的年级大会，你要和我一起上台演讲。”
陆郁川的筷子顿了一下，米饭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理由？”
“三个。”林知意竖起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第一，你是心理委员；第二，你是高考状元；第三……”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是院长的意思。”
说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陆郁川慢条斯理地嚼着米饭，目光落在办公室墙上挂着的荣誉校友照片上。相框里的中年人西装革履，胸前的校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讲什么？”
“学习方法和心理健康。”林知意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纸张边缘有些卷边，“这是提纲，你可以自由发挥。”
她把文件推过来时，袖口掠过桌面，带起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
陆郁川接过文件随手翻看，纸张在他指尖发出轻微的脆响：“我没经验啊。”
“不需要经验。”林知意首视他的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只要真实。说说你是怎么应对压力的，怎么调节情绪的，这就够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此起彼伏地回荡在暮色中。陆郁川放下文件，拿起那盒润喉糖推到林知意面前：“给你的。”
薄荷绿的包装在办公桌上显得格外醒目。
林知意愣住了，她的手指悬在半空：“这又是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惑。
“今天发军训服的时候，听出来你嗓子不舒服。”陆郁川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墙上的荣誉榜。
“等等，”林知意叫住他，声音因为急切而提高了几分，“你还没答应呢。”
陆郁川在门口停下脚步，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我会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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