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郁川坐在油腻腻的塑料凳上,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啤酒瓶。
冰凉的玻璃表面很快凝结出一层细密的水珠,顺着他的指节蜿蜒而下,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他仰头灌下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窜动的烦躁。
人就是这样矛盾的存在。忙碌时渴望闲暇,闲暇时却又无所适从,只能任凭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走,或是躺在床上机械地刷着短视频,任由时间从指缝间流逝。
或许,这也不全然是浪费。
至少在这片刻的放空中,灵魂得以短暂地喘息。
“帅哥,一个人啊?”一个穿着牛仔热裤的女生凑了过来,浓郁的香水味混着劣质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郁川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在公共场合被搭讪对他而言己是家常便饭,这让他不禁有些怀念过去留着非主流发型的时光,那时至少能落个清净。
女生撇撇嘴转身离开,倒也是个识趣的主儿。他又点了一打生蚝和几串鸡脆骨,炭火上的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
老板一边翻动着烤串,一边用余光打量这个沉默的年轻人——他面前的啤酒瓶己经空了三个,却连下酒菜都没动几口。
“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了?”老板递过新烤好的鸡脆骨,油渍斑斑的围裙在霓虹灯下泛着脏乱的橘黄色。
见陆郁川不答话,老板自顾自地叹了口气,皱纹里嵌着经年累月的炭灰,“年轻人嘛,我懂。当年我也……”
“大叔,没有的事啦,我看上去像是会失恋的样子吗?”
陆郁川轻笑着说道,拿起一串羊肉串吃了起来。
老板却不以为意,往烤架上撒了把孜然,火星噼啪炸开,照亮了他黝黑的脸。
“我那会儿啊,刚来天南市这边,在工地上扛水泥,攒了三个月工资给她买了个金镯子。”他的眼神飘向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油光发亮的额头上沁出细汗。“结果你猜怎么着?她戴着那镯子跟个开宝马的跑了。”
陆郁川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顿,倒也不以为意。
老板用油腻的抹布擦了擦手,从兜里掏出包皱巴巴的红双喜。
“后来我在她朋友圈看到,那男的送了她一车的玫瑰。”他苦笑着摇摇头,打火机的火苗映照着浑浊的眼白,“有些女人你就是怎么也留不住的,她们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要么图你这张脸,要么图你的钱。”
“男人要什么呢?肯定是搞钱。”
“女人可不如搞钱,搞了女人没有钱,搞了钱可是能搞女人的。”
夜风裹挟着炭火的焦香拂过,陆郁川忽然觉得嘴里的羊肉串变得索然无味。
老板的故事像极了这座城市里每天都在上演的烂俗戏码,却真实得令人心头发闷。
大家都很现实,男人现实,女人现实......陆郁川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毕竟通过利益交换建立的各种关系,才是最简单而又坚固的。
有了钱才有浪漫,才有那一车的玫瑰,才有了所谓的幸福。
虽然还是有真正纯粹的爱情存在,但如果天真地相信,只会在两性关系中输得一败涂地。
烧烤老板的行为感动了自己,却无法温柔女人那颗本就不属于他的心。
“再来瓶酒。”他哑着嗓子说,指尖在油腻的桌面上划出一道水痕。
陆郁川其实己经不想喝酒了,就当是给老板故事的打赏。虽然天南市从来不缺少故事。
老板递过酒瓶时,陆郁川注意到对方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在烟熏火燎的指节上几乎看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路边,锃亮的车身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车门打开,林雨眠迈步而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装扮让陆郁川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不再是那身标志性的暗黑系哥特装扮,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简约的黑色小礼裙,裙摆恰到好处地停在膝盖上方。白色的丝袜包裹着她纤细的小腿,在路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摘掉了那些夸张的金属饰品,只在颈间系着一条细细的银链,遮住那道烟痕伤疤。
月光洒在她未施浓妆的脸上,勾勒出清透的轮廓。
这样的林雨眠,干净得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少女。
“老板,十串羊肉,微辣,还有果汁。”她在陆郁川对面坐下,声音清冷得像夜风中的风铃。
黑色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一片夜色中的蝶翼。
陆郁川的手停在半空,啤酒瓶里的泡沫无声地破裂。
林雨眠拿起一串刚上的羊肉串,白色丝袜包裹的膝盖在桌下若隐若现。她吃东西的样子意外地优雅,小口小口地咬着,唇上沾了一点油光,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色泽。
“怎么,不认识了?”她抬眼看向陆郁川,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褪去浓重眼妆的眼睛清澈见底,像是两泓映着星光的清泉。
“看样子你最近过得还不错。”陆郁川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壁上划出细小的漩涡。
林雨眠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撕开完美面具的一道裂缝。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着玻璃杯边缘:“只是想和你一样,体验一下扮演正常人的感觉。”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危险的韵律。
“感觉如何?”
“糟糕透顶。”林雨眠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突然倾身向前,黑色裙摆在塑料凳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在霓虹灯的映照下,陆郁川清晰地看见她眼底闪烁的光芒——那不是泪光,而是一种近乎平静的疯狂,像是冰封的湖面下的暗涌。
“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没有的事。”
林雨眠轻笑道:“真是嘴硬。”
“你知道吗,穿着这身衣服走在街上,连空气闻起来都不一样了。”
她突然扯了扯白色丝袜的边缘,“这些布料像蛛网一样缠着人,但最可怕的是——”她的声音骤然压低,“我居然开始习惯这种束缚了。”
“我听不懂。”
“我想你了,陆郁川。这句话听懂了吗?”
“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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