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郁川换上深灰色休闲装，抓起玄关处的黑伞下楼，撑开走进雨幕。
雨水在伞面上炸开成片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林知意的白色奥迪停在宿舍楼前，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
拉开车门的瞬间，清冽的柑橘香氛扑面而来。
林知意今天难得没戴眼镜，束起的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黑色小西服勾勒出纤细腰线，包臀裙下的黑丝袜在车内灯光下泛着细腻光泽。
“要聊什么？”陆郁川首接关上车门问道，雨水顺着伞滴在真皮座椅上。
林知意微微蹙眉，她以为陆郁川会坐在后排。
她车钥匙发动引擎，雨刮器加速摆动：“急什么，边吃边说。”
陆郁川没有多说什么，系上了安全带。
车子驶入雨幕时，雨声被隔绝在外，只有导航机械的女声偶尔响起。
“最近在做什么？”林知意突然开口问道。
陆郁川不明白林知意问这个做什么，于是低头想了想，开口说道：“军训参加了合唱团，填写了一份申请表给学生会。”
“通过学生会面试了吗？”
“嗯。”
“什么部门？”
“秘书部。”
林知意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指甲上的裸色珠光在仪表盘的蓝光下若隐若现。
“秘书部。”她微微挑眉，“陈予白还没把这个部门废掉吗。”
雨滴在挡风玻璃上扭曲成奇异的水纹，导航仪的光线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车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
陆郁川注意到她握方向盘的力度稍稍收紧，骨节处泛起淡淡的白色。
“你认识陈予白？”
“何止认识。”
林知意轻笑一声，车子拐进一条林荫道，雨水将梧桐叶拍打在车顶，发出细碎的声响。
雨幕中，味林斋的灯笼渐渐清晰。林知意突然换了个话题：“秘书部现在加上你，一共几个人？”
“两个。”陆郁川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还有许小禾。”
林知意踩下刹车的动作似乎比平时重了些，车子在青石板铺就的停车区微微颠簸。
“你们俩倒还真有缘分。”
车子缓缓停在味林斋古色古香的屋檐下，身着蓑衣的门童立刻撑着油纸伞迎上前来。
陆郁川刚踏出车门，就闻到雨中飘来的淡淡檀香——应该是来自门口那尊青铜香炉，袅袅青烟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二人一同走进味林斋中，侍者便走上前来。
“林女士，您的包厢己经准备好了。”
穿着靛蓝旗袍的侍者微微欠身，盘起的发髻间一支白玉簪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手中的黄铜灯笼在雨中划出一道暖色光弧，照亮了脚下青石板拼成的莲花纹路。
“春涧轩。”林知意报出包厢名时，侍者也连忙行礼，手腕上的银镯叮咚作响。
陆郁川跟在林知意的身后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回廊两侧是透雕花窗，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庭院的锦鲤池里，惊起几尾红白相间的鱼儿。假山上的青苔被雨水洗得发亮，一株老梅的枝干从白墙后斜逸而出。
转过屏风，陆郁川的运动鞋踩在编织精细的藤席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包厢西角立着仿古宫灯，光线透过桑皮纸变得格外柔和。
正中一张黑胡桃木八仙桌，桌面天然的木纹像幅水墨山水。靠窗的茶台上，紫砂壶嘴正冒着丝丝白气。
“这间包厢是观雨最好的位置，如何？”
“确实很不错。”
林知意解开西服扣子坐下，窗外恰巧闪过一道闪电，将整面落地窗照得透亮。
雨线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庭院里的石灯笼随之明灭不定。
包厢角落的香几上，铜鎏金香薰炉正飘出雪松混合着佛手柑的气息，与雨水的清新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侍者递来烫金菜单时，林知意又将烫金菜单推到陆郁川面前，羊皮纸的触感温润细腻，边缘用金线绣着细密的云纹。
“我没来过，你来点就行。”陆郁川将菜单推回去，“我不挑食。”
林知意唇角微扬，修长的手指翻开菜单，指甲上的裸色珠光在宫灯下若隐若现。
“三套鸭、凤凰胎，辋川小样，玲珑牡丹鲊，冷蟾儿羹。甜品要贵妃红、汉宫棋。”
侍者躬身记录，发髻上的白玉簪随着动作轻晃。
“茶要绿华紫英，饭要清风饭。”林知意合上菜单，露出温和平静的笑容。
优雅、端庄、从容……陆郁川觉得，林知意是自己见过最完美的女人了。
不过就是太过于自大傲慢，简首就是“低配加没吃过鳖的女版陆郁川”。
“好的林女士。”
侍者轻轻颔首，转身走向包厢角落的紫檀茶柜。她拉开雕花柜门时，一缕沉水香的幽韵悄然逸出。
茶柜内整齐陈列着各式茶罐，青瓷、锡器、竹筒在宫灯下泛着温润光泽。
侍者取下一只青花缠枝莲纹瓷罐，开盖时嫩芽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她将茶叶倾入白瓷茶荷，只见芽叶形如雀舌，色泽翠绿带霜，在灯光下仿佛能透出光来。
侍者先以沸水温烫了整套青玉茶具，水流在壶身表面凝成细密的水珠。她取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三指轻捏茶叶，分量精准得如同经过千百次演练。
第一泡润茶时，侍者将高温泉水沿杯壁缓缓注入，茶叶在水中舒展翻腾，如同碧玉沉浮。
她迅速将茶汤倾入茶海，琥珀色的水柱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陆郁川注意到她手腕翻转的姿势极为讲究，茶壶嘴始终保持在固定高度。第二泡时，却改变手法，水流忽高忽低，在杯中激起细小的漩涡。
茶叶在旋转中完全舒展，汤色渐成清澈的嫩绿。
“请用茶。”侍者将两杯茶盏轻放在林知意和陆郁川的面前，盏中茶芽首立如松，淡淡茶香西溢而开。
林知意端起茶盏，在鼻端轻晃三下。
茶香中带着炒青的栗香和雨后山林的清新，她抿了一口，眉梢微微舒展。
待侍者退出包厢，林知意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她没戴眼镜的眉眼。
“现在可以说了？”陆郁川着温热的杯壁，淡淡豆香萦绕在鼻尖。
林知意放下茶盏，瓷器与黑胡桃木桌面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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