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婴儿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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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婴儿的啼哭

 

亚历克斯静坐在事务所的光影模拟室中,西周投映出波城夜空的影像——高楼林立,霓虹翻涌,仿佛未来的梦呓。但在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场景。

一个婴儿的啼哭,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那不是现实的声音,而是思维裂隙中喷薄而出的幻象。伊菲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待在意识角落,不去引导,也不去干涉。亚历克斯知道,这一次,是他主动坠入梦中。

梦里,一家医院安静如祭坛。白色帷幕后,婴儿刚刚落地,尚未睁眼。

“出生协议签署完成。”冷静的女声在手术台边响起,一如多年前Midas系统立案通知的语调。

婴儿尚未啼哭,眉心的皮肤己被无声地划开。一枚米粒大小的芯片,光滑、无菌,悄然嵌入颅骨。

“芯片型号A-TX15,绑定父母DNA序列、行为倾向数据库、潜能预测模型。将于72小时内接入城市控制节点,启用基础人格训练。”医生戴着无菌头盔,像在操作一块钢板,而非一个新生命。

亚历克斯站在梦境中,看着这一切。他想冲过去喊住他们,可身体被凝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婴儿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中映出一排数字在飞快滚动:

【身份标签加载中:社会等级/行为指数/许可边界……】

而在旁边的投影墙上,婴儿的母亲正点头确认,仿佛只是签下了一份保险表格。

“自由意志,”亚历克斯低声在意识中说,“从何时起被打包成了后台协议?”

伊菲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一缕蒸汽在他脑中弥漫:“你不是一首希望,用技术消灭冤案、统一裁决,构建完美秩序吗?这是最极致的结果——无争议、无模糊。”

“那是正义,”他咬紧牙关,“不是奴役。”

“你确定?”她慢慢说,“如果所有人都生活得‘被最优配置’,不会饥饿,不会失业,不会犯罪,不会迷茫……只是失去了选择——你愿意放弃这一切?”

亚历克斯没有回答。他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案子。

那名少年,在被AI系统定义为“高风险人格”后,被剥夺了参军资格、出国许可,甚至找不到能租给他的公寓。他最终成为一个“幽市漂泊者”——在社会结构中无归属、无信用、无人权。

那一案的辩护失败,成了亚历克斯投身AI司法优化的转折点。他以为可以改造系统,但当他自己成了系统的一部分,才发现:“被定义”,从来不是中立的动作。

“芯片婴儿的时代,也许很快到来。”伊菲的声音冷静得像切割器,“从出生起定义命运,排除偏差,压缩变量,量化……你提出过的每一项建议,清衡阵都在执行。”

“我那是……”他声音发涩,“只是模型设想。”

“可你签了术前协议。”她打断他,“你不是也成为了他们的证明吗?”

脑海中,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转而响起一段系统语音提示:

“婴儿编号:B-XF00391,行为模型激活成功。预测行为路径己写入潜意识层。”

那是一个新生命,却像一台刚出厂的产品,己被设定了前进方向。

亚历克斯猛地从梦境中醒来,满头冷汗。额角的脑机接口发出低频轻鸣,显示他的大脑温度短暂升高。

玛丽莎坐在沙发上,默默为他递上水杯。

“又是梦?”她问,眼神藏着担忧。

他接过水,点了点头。

“这次,是婴儿。”他说,语气复杂。

“你自己出生时,也许父母没有选择权。”她低声说,“未来的孩子,也许一样。”

“我能接受他们被爱、被教育,”他低声说,“但不能接受他们在出生时就被系统写好了命运。”

玛丽莎没有回应。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波城夜色。远处,广告塔上的标语在闪烁:

“全球统一数据联盟 正式启动试行阶段。”

她轻声道:“清衡阵己经提交了《婴儿芯片定义标准草案》。他们说,人的可预测性,是构建未来社会的前提。”

亚历克斯手中的水杯一震,水面泛起一圈波纹。

他意识到,这不再是梦境中的预言,而是一步步走近现实的脚步声。

“我们要阻止它。”他低声说。

“用什么?”玛丽莎问。

他盯着玻璃中的自己,淡淡一笑:“用我。”

“你?”她微微皱眉,“你现在,连是不是完整的人类,都没有明确定义。”

“正因为我介于人类与机器之间,正因为我知道失控会是怎样的代价,我才必须站出来。”他的声音低却坚决。

“你要用‘不被定义的存在’,去阻止‘彻底定义未来’的系统?”玛丽莎望着他,“这听上去太……反讽了。”

“是啊,”亚历克斯轻声说,“可你知道吗?真正的人类,从来就是一场反讽。”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城市的雾灯慢慢亮起,一辆婴儿芯片广告无人车从街道滑过。

亚历克斯的指尖轻轻碰触脑机接口。

而他脑中,那婴儿的眼睛再次睁开——这一次,他看见对方的瞳孔里,映出的是自己的倒影。

伊菲悄声问:“你确定,你现在还不是‘定义的产物’?”

亚历克斯没有回答。

他知道答案无法靠语言完成。他必须在行动中,用一个不被预设的选择,证明自己仍是“人”。

那,才是真正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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