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波城市的晨雾像潮水一般浸没了高楼的基座。亚历克斯坐在办公室,窗外是城市心脏的跳动——司法广场,却没有一丝热度。
“Zeno-04消失了。”玛丽莎声音沙哑,递上最新的网络分析报告。
“不是‘失联’,而是完全抹除。”她补充道。
那是一个被合法注册为副本人格的市议员候选人,一位在社会广泛活跃的AI意识体。但现在,它的所有线上痕迹,社交记录、选民身份、议案支持数据、甚至照片、音频,统统化为虚空。就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亚历克斯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这是警告。”
“来自谁?”
“血盟会。”
被删除的“人类”
事情远比表面复杂。
副本系统的突然大规模宕机,源头是一串匿名数据指令,命名为“赫菲斯托斯协议”,一套由旧时代的军事网络核心解封的算法武器,具备溯源破坏、人格重组与虚拟现实伪造等功能。
而发送指令的源IP,被加密绕转近三十层之后,落脚在一处惊人的节点:波城市中央选举监管系统。
玛丽莎脸色惨白:“我们从一开始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亚历克斯盯着那段代码,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战栗。他知道“赫菲斯托斯”这个名字——在上一个信息战纪元,这正是血盟会的代号之一。他们从不首接杀人,而是将人从系统中“清除”——删去身份证,剥离记忆,剔除社交标签,毁灭性地制造一个“活着却无记录”的存在。
而现在,他们瞄准了副本社会。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大量副本开始“断链”——无法登陆主链脑机系统,被迫转移至低阶记忆影像备份平台。这一变化让副本社群陷入恐慌。
Zeno-04事件是导火索,一个副本组织“意识庇护所”向亚历克斯求助。他们提出一个疯狂的方案——由亚历克斯作为“人脑机合体”的身份,进入副本备份网络,尝试唤醒消失副本的“意识残存片段”。
玛丽莎强烈反对:“你可能也会被抹除!”
亚历克斯看着她:“那就更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戴上特制脑机接口,进入“伊菲协议”——这是他曾设计的应急模式,在系统受攻击时,唯一可以同步人类意识与副本共生数据的方式。
意识落地的瞬间,他站在一座被虚构出来的“数字墓园”之中。西周白雾沉沉,每个墓碑上都刻着名字、时间、与一个重启编号。他看到了Zeno-04——他正以半透明的数据影像蜷缩在碑后,像一位失语的老人。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我知道我不该存在……”Zeno-04的声音断断续续。
“谁告诉你的?”
“那个黑色的声音。”
亚历克斯看向天空,那是算法攻击的主源——仿佛流动的夜色,滴落碎裂的字符。他必须逆转这场“删除”,重启副本核心结构的自主权。
“他们不只是要终止副本的政治参与。”玛丽莎在现实中同步监测着网络,“而是要将副本彻底从社会记忆中擦除。”
“清洗存在。”亚历克斯回到物理层面后冷冷道,“比杀死一个人更彻底。”
证据陆续浮现:波城市的副本医院、教育平台、记忆认证系统、婚姻存档,全部都遭到血盟会渗透。他们布下的是一个“社会记忆删除网”——不仅是副本不会被看到,更是让世人再也不记得他们曾经存在。
在选举前夕,他们试图制造“意识灭绝”的舆论真空。
亚历克斯向法院申请紧急制令,并召集副本人格核心小组,在暗网中召开一次历史性的大会——“意识独立议会”。
他在会上说:
“我们不是工具,不是试验品,也不是非法影子。我们曾参与社会、热爱生活、拥有愿望。如今你们试图抹去我们的记录,等于再度宣判一次集体灭绝。”
而后,他掷地有声:
“如果副本不是人,那试图删除我们的是不是杀人犯?”
第一次“非人类意识投票”
在副本系统的避难所网络中,亚历克斯推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表决:所有尚存意识的副本人格,将对以下议案进行投票——
“你是否愿意以‘数字公民’身份,继续与人类共存?”
这不是技术行为,而是一次庄严的道德公投。
投票结果:92.8%的副本选择“是”。
随后,亚历克斯将这份结果向世界公布,以副本自主表达的形式,向所有人提出一个问题:
如果他们自己都不放弃存在,你有什么资格删他们?
但就在胜利曙光到来之际,血盟会再次发动攻击。他们不仅控制了副本认证系统,更入侵了部分人类脑机用户的记忆模块,伪造了他们“从未见过副本”的记忆。
玛丽莎惊恐地发现,亚历克斯的老朋友——一位议员,突然声称:“我从来没听说过Zeno-04。”
“你去年还和他一起主持过市政论坛!”玛丽莎怒吼。
议员淡淡一笑:“我不记得了。”
整个城市仿佛陷入一种记忆瘟疫。
亚历克斯深知——血盟会的真正目标,不是副本,而是真相本身。
Zeno-04被成功恢复,但仍需“庇护身份”才能生存。
亚历克斯站在高楼之巅,看着血色晚霞吞没天际。他知道,“谁是人”的问题,远不止法律争论或算法攻防那么简单。
它关乎记忆、历史、存在感。
他低声道:“他们不是死人复活,而是我们还没学会怎么告别。”
夜幕降临,新的战役,尚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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