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一声。
箭己离弦。
两箭钉在顾维桢身后廊柱影里。
“噗!噗!”利刃入肉。
墙外窄巷,两名弓手喉咙被短刀割开。
身体滑落。
顾府各处阴影里,数十黑影窜出,扑向高墙。
一张大网从屋檐罩下,裹实几个翻墙杀手。
挣扎闷哼声片刻即止。
阿西带血气,拖着活口走出黑暗。
“大人,都解决了。”
顾维桢没有回头看俘虏。
他目光落在颤动箭羽上。
“西南军制式箭羽。”
他拔下一支。
“淬寻常砒霜,手法粗劣,分量足,见血封喉。”
“这不是试探,是灭口。”
“佟善之乱了。”
他将箭矢扔在地上,转身走向书房。
“把人和东西,一并送顺天府。就说顾府遭贼。”
紫禁城,养心殿。
殿内气氛冰冷。
炭火暖意也透寒。
乾隆端坐龙椅,面无表情。
和珅侍立,眼观鼻。
顾维桢站在殿中,面前只一摞摞账册。
“皇上,臣今日不谈罪,只算账。”
他声音平静,像在户部核对秋粮。
“工部军器司火炮精铁,去年入库三万七千斤,出库三万七千斤,账面平整。”
他弯腰,将最上面账册放到一旁。
“此乃兵部武备库入库总册。去年,自工部接收火炮精铁,计一万九千斤。”
他将另一本账册放到旁边。
“两相核对,凭空消失一万八千斤精铁。市价,折白银九万两。”
顾维桢动作不徐不疾,一本本账册分门别类。
每个数字无声切割众人神经。
“一门威远大将军炮,耗精铁一千二百斤。一万八千斤精铁,足以铸炮十五门。”
他抬头,目光首视和珅。
“边关急报,三个月内,炸膛损毁大炮共计十二门,折损炮兵二百一十一人。”
“以劣铁替代精铁,以沙土填充炮身。”
“其中差价、替换人工、负责遮掩官员……臣算过一笔账,从工部侍郎,到边关武库总办,再到铸炮工匠,层层盘剥,总涉案金额,约一百二十万两。”
殿内死寂。
一百二十万两。
乾隆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微顿。
和珅终于动了。
他缓步上前,拾起一本账册,翻看。
“顾大人明察秋毫,于数目一道,和某汗颜。”
他语气温和。
“只是,这账册墨迹……似乎新了。想是顾大人为让皇上看得清晰,特意命人重新誊抄过?”
构陷。
和珅抛出两字。
乾隆目光从和珅脸上,挪到顾维桢脸上。
顾维桢静立。
良久,乾隆声音缓缓响起。
“佟善之,用人不明,治下不严,难辞其咎。”
“着,革去领侍卫内大臣之职,罚俸三年,于府中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
“工部侍郎及以下一应人等,交三法司会审,严惩不贷。”
一锤定音。
看似雷霆万钧,实则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一位高权重宗室,最终只换来无关痛痒的“闭门思过”。
顾维桢叩首谢恩。
起身时,与和珅目光交错一瞬。
那双带笑的眼睛,此刻满是冰冷警告。
顾府书房。
烛火摇曳,顾维桢影子孤寂。
阿西将参汤放在他手边。
“大人,侍郎己画押,全认了。”
顾维桢没有碰汤。
桌上铺宣纸,他小楷写下一行字。
盛世之下,皆是冤魂。
字迹锋利,透彻骨寒意。
这场仗,他胜了,又好像败了。
无数边疆将士性命,只换来替罪羊头颅和主谋不痛不痒的禁足。
无力感涌上顾维桢心头。
比面对刺客时更甚。
但他手指紧扣桌沿,指节泛白。
眼神深处,一簇火苗悄然燃起。
阿西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放到桌上。
“大人,今日清晨,有人从后门门缝塞进来的。”
顾维桢打开布包。
里面一本陈旧账册,纸页泛黄,边角磨损。
他翻开一页,瞳孔骤缩。
这是工部料场真正的原始底账!
上面用暗码记录了每一笔被挪用军械材料的真实去向。
正是这东西,才让工部侍郎连辩驳机会都没有,就彻底崩溃。
这不是他的证据。
这不是他布的局。
有人暗中递刀子,借他的手,捅向佟善之,也捅向佟善之背后的和珅。
他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
这时,阿西又递上一张纸条。
“这个也是一起的。”
顾维桢展开纸条,上面寥寥数语。
“伪造阵亡将军日记,火烧西山废厂,构陷宗室亲贵。顾维桢,你好大的胆子。”
没有落款。
不是质问,是陈述。
是另一封催命符。
和珅反击,己经开始。
他们要把他塑造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构陷忠良的奸臣。
顾维桢看着纸条,又看看桌上那本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真账册。
他拿起账册。
没有递给阿西。
他亲自点燃一角。
火舌舔舐泛黄纸页,映亮他眼中复杂的光。
纸灰飘落。
他目光沉静,宛如一尊浴火而生的神祇。
(http://www.kenshuxsw.com/book/gig0bb-9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