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书院劫:藏书焚毁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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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书院劫:藏书焚毁的烟尘

 

秦秉文紧握手稿。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顾维桢捻起一份卷边纸张。

墨迹深嵌纸背。

“他们要的,是彻底的愚昧。”

秦秉文低声说。

顾维桢指尖划过纸面。

朱笔圈出的篡改,道道刺目。

刑部衙署外,急促脚步声杂着惊呼。

书吏冲入,脸色惨白。

“大人,不好了!”

他语不成句。

“杭州丰山书院,昨夜大火,全烧了!”

秦秉文猛然回头,手稿落地。

“丰山书院?!”

那是江南最大藏书楼,以算学、格致孤本闻名。

顾维桢心头一紧。

又烧书了。

他俯身,捡起脚边《几何原本》译稿残页。

篡改细节清晰。

“官方如何定性?”

顾维桢问。

书吏摇头。

“杭州府报折,是意外失火。”

“意外?”

秦秉文冷笑。

他望向顾维桢。

“维桢,世上哪有这么多‘意外’!”

杭州丰山书院。

焦黑断壁残垣,焦糊灰烬呛鼻。

几名官员垂手立旁。

“顾大人,火势太大,一夜之间,我等无力回天。”

一官员指着狼藉说。

顾维桢走向烧毁最彻底的珍藏阁。

他蹲下,铁铲拨开灰烬。

露出碳化木料与纸张残骸。

“火起何处?可有人察觉?”

顾维桢头不抬问。

官员答:“火起珍藏阁内部,守夜老卒年迈,未及时发现。”

顾维桢铲尖触到一个硬物,剥出变形扁平铁皮盒。

洋火盒。

他目光一沉。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藏书阁。

“这火,怕不是自己烧起来的。”

他托起焦黑洋火盒,示意众人。

官员脸色微变,躬身。

“许是顽劣学子夜读遗落……”

顾维桢不争辩,目光投向灰烬。

他又捻起一撮颜色、质地不同的灰。

凑鼻,奇异辛辣植物焦糊味。

火龙藤。

他曾闻过。

焚书者不仅用洋火,还用凶猛助燃物。

绝非意外。

顾维桢环视焚毁的珍藏阁。

“书院藏书,可还有他处秘藏?”

老教习上前,拱手。

“回大人,后山有几处秘库。存放前朝孤本,或海外奇技淫巧之书。”

他声音低落。

“带路。”

顾维桢说。

秘库入口隐蔽,铁门锈迹斑斑。

火灾未波及。

衙役开门,霉味扑面。

顾维桢举烛入,秦秉文紧随。

库内昏暗,书架空空。

“这里的书呢?”

秦秉文问。

老教习叹息。

“这些书,大火前几日,被府台衙门‘借阅’走了,至今未归。”

“借阅?”

秦秉文咬牙。

老教习低头不语。

顾维桢审视地面。

青石板缝隙积尘。

他蹲下,发现微不可察深蓝色斑点。

“这是何物?”

秦秉文俯身细看。

顾维桢取麻布蘸取。

“墨。”

他凑烛观察。

“非我朝常用墨。色纯质细,像罗敬亭译稿上的洋墨。”

被“借阅”走的,正是“天赋人权”、“主权在民”等西学著作。

焚毁珍藏阁是障眼法。

真正目标,是这些撼动帝国思想根基的新思想。

扼杀萌芽,其心毒辣。

离开秘库,天色黄昏,阴云压城。

杭州知府送来晚膳,顾维桢略动几筷。

他对秦秉文低语。

“秦兄,明日查访‘借阅’官员名录去向。”

秦秉文颔首。

“我明白。”

“我则去会会修缮书院的工匠。”

顾维桢说。

次日,顾维桢便服访工匠。

他未挑明火灾,只说对书院营造感兴趣。

几名老工匠被请来。

顾维桢温言询问梁柱结构、防火建材。

工匠放下戒心。

“客官不知,珍藏阁建造时,祖辈加了许多防火巧思。”

老木匠呷茶。

“阁楼梁柱用桐油铁桦木,屋顶双层琉璃瓦,底下有隔火层。墙体厚实。”

他咂嘴。

“按理说,不至于烧得片瓦无存。”

瓦匠搭腔。

“前年翻修屋顶,防火瓦当、暗渠、砖石都是上好。这火烧得太邪门了!”

顾维桢心知肚明。

官方“意外失火”站不住脚。

防火设施完备,烧尽只因大量助燃物与蓄意纵火。

工匠话语,佐证其判断。

顾维桢走访工匠时,杭州城暗流涌动。

针对西学和洋人的谣言,在街头滋生。

“丰山书院天火,是信洋教的假斯文放的!”

“他们妖言惑众,引来天谴,烧了害人洋书!”

谣言指向小型西学研习社。

秦秉文心腹回报,谣言从官府密切商铺传出,隐指西学社。

顾维桢静听汇报,手指轻叩桌面。

栽赃嫁祸手法恶毒,意图将焚书转为“正统”对“异端”的口诛笔伐。

他细揣谣言背后情绪。

其中夹杂难以掩饰的恐惧,近乎歇斯底里的排斥。

他们在害怕什么?

害怕西学动摇旧秩序?

这种恐惧,是内心深处真实流露。

“查!”

顾维桢冷声。

“查清谣言源头,谁在害怕这些‘洋书’。”

数日后,调查陷入僵局。

官员以“奉密令”、“书籍上交不知去向”推诿。

散布谣言者,严刑之下,只是一些市井无赖。

杭州知府阳奉阴违,处处设障。

顾维桢书房,雨丝敲窗。

秦秉文踱步。

“维桢,他们铁了心要压成无头悬案。”

顾维桢看窗外。

对手在暗,他在明。

这不止纵火焚书,更是关乎国运民智的隐秘战争。

随从捧一牛皮纸信封入,无署名。

“大人,衙署石狮子底座下发现的。”

顾维桢接过,入手略沉。

撕开,十几枚精巧竹制书签。

每枚蝇头小楷抄录一小段文字。

“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立法权属于人民,而且只能属于人民。”

“当政府侵害人民之天赋权利时,人民便有、且应有革命之权利。”

字字句句,与罗敬亭译稿振聋发聩。

每段下方,朱砂标注页码行数。

秦秉文凑近,惊异。

“这……这是……”

顾维桢拿起书签,竹片温润,字迹清隽瘦硬。

“是那些被焚毁、被‘借阅’的西学书籍中,最核心的内容。”

他声音微颤。

这些书签是路标,是火种。

指明被当权者视为洪水猛兽的“异端思想”精髓。

是谁送来的?

民间隐士?

他们用独特方式,传递信息,抗议与希望。

顾维桢排开书签。

从洋火盒,到火龙藤焦灰。

从特殊墨水,到工匠防火玄机。

再到匿名书签。

完整证据链,在他眼前清晰呈现。

这非简单纵火焚书。

背后有更庞大、隐秘、权势的力量操控。

他们要焚毁的,不仅是西洋书籍,更是萌芽的新思想。

要扼杀的,正是罗敬亭信中“暗室见光”般的思想自由。

这与和珅党羽篡改经典,“西库全书”,大兴文字狱,其用心手段相似。

本质无二。

都是维护旧秩序。

一场酷烈文化浩劫,或许己拉开序幕。

秦秉文看顾维桢苍白脸色。

“维桢,对方势力庞大,我们该如何?”

顾维桢抬手,将刻着“思想的自由,是一切自由之母”的书签紧攥掌心。

竹片冰冷,刺痛,却让他清醒。

“秉文兄,备马。”

顾维桢平静。

“我要立刻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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