葑门,漕运码头旁,废弃的旧米仓。沈鉴之带人先行抵达,粗略搜查米仓内外。
“大人,里面几乎搬空了。”沈鉴之迎上顾维桢,汇报,“只有些散落的米糠,和寻常麻布袋。”
顾维桢踱入仓内。米仓内,陈腐米味混杂着甜香与淡腥。他蹲下身,捻起地上几粒深色碎屑。
“人心推微法”运转,脑中勾勒出货物堆叠、分装、转运的景象。
“这些麻布袋,装过什么?”顾维桢拿起一个空麻袋,凑近鼻尖。
米糠味下,那股甜香与淡腥更清晰。
“寻常货物,不会用油布内衬,也不会留下这种‘洋墨’气味。”他指甲刮擦袋子内壁的油布残留。“这是装运西洋钟表、自鸣琴这类精巧物件的防潮包装。”
沈鉴之会意。陈万锦一个绸缎商人,私藏这些做什么?
“大人,陈万锦己死,这条线索……”
“陈万锦或许只是幌子,或者,链条一环。”顾维桢思绪飞转,苏州府官商网络清晰浮现。“能接触西洋奇巧,有能力秘密囤积转运之人,不多。”
江南织造,韩子墨。这个名字再次闪过顾维桢脑海。
韩子墨,督办江南织造,圣上红人,苏绣技艺的“光大者”。顾维桢心中“逻辑沙盘”里,韩子墨的位置显眼。
织造生意迎来送往,便利何其。若以此为掩护……
“沈鉴之,立刻去查苏城所有绸缎庄。”顾维桢命令。“特别是与‘锦官堂’孙掌柜有往来,且近期家中有大笔‘西洋物件’添置的商户。”
“查家庭开销?”沈鉴之略感意外。
“对,查他们账本,查他们最近买了什么,送了什么。”顾维桢目标并非首接指向韩子墨,那太容易打草惊蛇。他要从外围撕开一道口子。“尤其是,查一个姓胡的绸缎庄老板,胡润启。”这是他从纷杂线索中筛选出的名字。
沈鉴之领命。
顾维桢独自留在米仓。他闭上眼,再次细嗅空气残留。
那甜香,似曾相识,与“阿芙蓉”燃烧后的气味有几分相似,但更淡,更隐蔽。
“物性鉴真诀”缓缓催动。他对象深色碎屑与麻袋内壁的微末残留。常人无法察觉的物质本性,在他感官中放大。
果然,除了西洋货物包装残留,还有极其微量的罂粟碱成分。
极微弱,几乎被其他气味彻底掩盖。若非异术,断然无法发现。
鸦片!
此地不仅是“紧俏货”集散地,更是鸦片秘密中转站。
韩子墨,若此事与你有关,你的织造府,恐怕不只是织锦。
次日,沈鉴之带回调查结果。
“大人,胡润启家中添置大量西洋钟、八音盒,甚至两架西洋镜。账目显示,这些东西来路蹊跷。”
“如何蹊跷?”
“并非从正规洋行购买,而是通过织造府采买‘贡品丝绸’时‘附带’。”
“附带?”顾维桢轻笑。
“是,韩子墨织造府每年‘捐赠’大量精美丝绸入京。胡润启等人,便是承办商之一。”
顾维桢记忆清晰,去年织造府入贡清单上丝绸数量、品类。
“韩子墨去年捐赠给宫里的云锦,号称一千匹。但我所知,户部实际入库,不足七百匹。”
中间三百匹差额,足以掩盖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差额,恐怕就是那些“西洋物件”和“阿芙蓉”的价款。
韩子墨,官商一体,瞒天过海。
顾维桢决定从韩子墨商业网络,特别是织造府“废料处理”环节入手。他需要更首接证据。
傍晚,有客来访驿馆。女子自称本地乡绅之女,久慕钦差大人才名,特来献曲。
女子姿容清丽,难掩局促。
顾维桢在厅堂见了她。琴音婉转,确是佳人。
“人心推微法”下,顾维桢从她琴声微颤和无奈之色中,读出另一层含义。
这不是仰慕,这是任务。
韩子墨,竟也用上这等不入流手段。
一曲终了,女子奉茶。顾维桢接过茶杯,并不饮用。
“姑娘琴艺精湛,只是心不在此。”
女子身体微僵。
“韩大人让你来的?”
女子脸色煞白,手中丝帕几乎绞碎。“大人明鉴……民女……民女也是迫不得己。”她话音发颤。
“他让你做什么?”
“韩大人……让民女探探大人口风,若是可以……可以‘聊表心意’。”
“心意在何处?”
女子犹豫,似下极大决心:“韩大人……在城东‘百花酿’酒坊,有一处常去的雅间……他说,有些‘新到的丝线样品’,想请大人品鉴。”她无奈之色更甚。
顾维桢手指轻叩桌面。“替我谢过韩大人的‘美意’。告诉他,本官对丝线样品兴趣不大,但对织造府每日运出的‘纺织废料’,倒是很想看看。”
(http://www.kenshuxsw.com/book/gig0bb-4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