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更冷。
顾维桢的自负消散。
棋盘铺开。
对手是和珅。
每一步都需精打细算。
他脑中那座“活体书库”,在京城深水里触到边界。
律法条文,验尸格目,清晰无比。
人心诡谲。
官场如迷宫。
单凭实证,难以撞开紧闭的门。
他需要援手。
哪怕只是一线微光。
几日后。
沈鉴之带来朝堂风声。
“穆清远穆御史,又上折子了。”
沈鉴之语气平静。
“还是为了漕运那摊子事。”
他轻叹一声。
“连参三本,皇上都留中不发。”
穆清远,都察院“硬骨头”。
他以弹劾和珅闻名。
清流领袖,却常年郁郁不得志。
顾维桢指尖轻叩桌面。
此人是友是敌,尚难判断。
清流声望,有时是助力。
有时也是催命符。
“穆大人倒是托我转交一样东西。”
沈鉴之从袖中取出一张素笺。
上面抄录一首咏梅诗。
“前日在城南璞玉书院的诗会,穆大人新作。”
“嘱咐我务必让顾大人一观。”
顾维桢接过诗笺。
目光落在字里行间。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诗是好诗。
绝非单纯咏物。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己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顾维桢反复吟哦。
他心中一动。
“驿外断桥”、“无主”、“风雨”,分明暗指漕帮线人赵西处境。
“暗香浮动”,莫非是指那本关键“暗账”?
穆清远竟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这是一种隐晦的援手姿态。
此人行事,比传闻中更多几分玲珑。
“穆大人还说了什么?”顾维桢问。
沈鉴之摇头。
他转述穆清远的原话。
“只说诗中自有深意,顾大人一看便知。”
“还说,有些腌臜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需得行于暗处,方能克敌。”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穆清远这是在提醒顾维桢。
这也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可以提供帮助,但必须秘密进行。
清流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手中并无多少实权。
顾维桢对此心知肚明。
他们的支持,更多是一种道义鼓舞。
一种“吾道不孤”的慰藉。
但眼下,这己是难得。
“鉴之兄,我想请你再为我走一趟穆府。”
顾维桢将那诗笺折好。
他递还给沈鉴之。
沈鉴之应声:“大人有何吩咐?”
“你替我问穆大人一件事。”
顾维桢压低声音。
“就问他,三日前,西山大营是否有一批军械入库?”
“其中可有记录不详的火铳三百杆?”
沈鉴之面露困惑。
他低声说:“这……与漕运案何干?”
“且此事军机,穆大人未必知晓。”
“即便知晓,恐怕也……”
这确实是个“无理”的要求。
军械调度乃兵部机密。
穆清远一个御史,难以轻易探知。
即便有心,贸然打探军务,也是大忌。
顾维桢唇角微勾。
“穆大人自有他的办法。”
“你只需将话带到即可。”
这既是试探。
也是一步险棋。
若穆清远真心相助,且有足够手段,他会明白三百杆火铳意义。
若他退缩,或敷衍了事,便说明此路不通。
两日后的早朝,波澜不惊。
户部尚书奏报秋粮征缴事宜。
工部启奏河工修缮进展。
乾隆帝听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微微摆手。
示意下一位。
穆清远出班。
他声音平静。
“启奏陛下,臣有事不明。”
“请教兵部堂官。”
“闻西山大营日前操演频繁,军械损耗颇巨。”
“不知近日是否有新械补充,账目可曾清晰?”
此言一出。
队列中几位官员脸色微变。
兵部尚书傅长安出列。
他躬身回话。
“回穆大人,西山大营军械皆按定制补充。”
“账目清晰,并无不妥。”
乾隆帝原本倦怠。
闻“军械”“账目”,他眉头微蹙。
“哦?穆爱卿为何有此一问?”
穆清远不慌不忙。
“臣近日偶闻市井传言,称有不明军械流入。”
“恐与漕帮私运有关。”
“臣以为,军国重器,不可不察。”
“若账目清晰,自然能正视听,消弭谣言。”
他提及漕帮,却又轻轻放过。
只点在军械账目上。
和珅站在班首。
他眼皮微跳,旋即恢复如常。
乾隆帝沉吟片刻。
“傅长安,将西山大营近一月军械出入库的账册,呈交军机处核验。”
傅长安心中一紧。
额头渗出细汗。
“臣……遵旨。”
穆清远叩首。
“陛下圣明。”
他随即退回班列。
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沈鉴之再来顾维桢府上时。
他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与不解。
“大人,您是如何料到穆大人会……”
顾维桢正端详那张京城水道舆图。
他抬手。
示意沈鉴之坐下。
“穆大人没有首接回答我的问题。”
沈鉴之说:“是。”
“但他今日在朝上那番话,分明是……”
“是敲山震虎。”
顾维桢的手指点在舆图一处水闸。
“也是给我送来一份大礼。”
穆清远没有首接告诉他火铳下落。
却迫使兵部必须交出账册。
和珅想在账册上做手脚,需要时间。
也会留下痕迹。
更重要的是,穆清远此举,己向顾维桢证明诚意与能力。
这个盟友,行事隐秘。
却是个能办实事的人。
顾维桢提起笔。
他在舆图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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