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之将防护服的拉链拉到下巴。
戴上口罩，严严实实的遮住自己的口鼻。
接着又在防护服的外面，罩了件深色外套，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
“简之，你一定要出去吗？”苏清有些不太放心。
“我现在必须下去一趟。”顾简之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外面的情况楼上看不清楚，我得出去看看，得看一下路面清理到什么程度了，马路还能不能走。”
“还得去问问医疗点的人，你这情况能不能长途移动，需不需要特别注意什么。”
“那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苏清说着就要去换衣服，顾简之拉着人不让她动。
“你听我说，现在洪水虽然退了，可最麻烦的就是后续可能会产生瘟疫，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病菌，各种脏东西全留在地上了。”
“现在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出去！而且楼下房屋被毁，指不定有人冒险想要进别人家住，所以等下我出去后，你听到任何动静都别开门，除非是我，记住了吗？”
苏清看着他全副武装的样子，妥协的点点头：“好，我记住了，你出去一定要小心，快点回来。”
顾简之最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防护，确保没有缝隙，这才打开门锁。
他先谨慎地探头观察了一下楼道，确认铁门外暂时没有其他人，才迅速闪身出去，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楼道里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狼藉的泥脚印、染满污渍的破布。
空了的食品包装袋，甚至还有几处明显是排泄物的污迹。
气味就更不用说了，排泄物的臭味混合着尸体的腐臭，那味道他戴着口罩都挡不住。
西楼以下的情况更糟，淤泥几乎没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都发出黏腻的声响，令人极度不适。
顾简之强忍着反胃，尽量避开那些污秽，贴着相对干净的墙壁往下挪。
走出单元门，视野才稍微开阔。
可眼前实际的景象让他皱起了眉头。
从高处看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下到一楼以后，才切身体会到，什么是垃圾场。
淤泥覆盖了所有地面，倒伏的树木枝干横七竖八地插在泥里，枝丫上挂着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和破布。
被洪水泡得变形发胀的家具散落各处，还有那些被水冲出来的汽车残骸。
士兵穿着雨靴和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正在用铁锹铲除淤泥。
医护人员也忙的不行，一具具被防水布包裹的尸体，从楼栋里抬出。
小区被清理出来的地方，临时搭建的几个医疗点。
每个医疗点前面，都排着超长的长队，排队的人大多是老人和小孩，一个个都脸色蜡黄，神情麻木。
周围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还有不断传来的压抑哭声，和士兵维持秩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顾简之叹了口气，按了按脸上的口罩，走向那个最大的、印着红十字的帐篷。
排队的人不少，他默默站到队尾，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群。
现在的气温明显比早上更低，他穿着防护服都能感受到凉意透过布料。
顾简之不动声色的拿温度计，屏幕上的数字让他瞳孔微缩：19℃。
昨天这个时候还是23℃多。
前面的队伍移动得很慢。
轮到他时，帐篷入口处一个同样全副武装、声音嘶哑的士兵示意他伸出手，用额温枪快速测了一温。
“36.2，正常，进去吧，别停留太久，后面还有人。”士兵有些疲惫的挥挥手。
帐篷里光线有些暗，消毒水味更浓。
几张简易的行军床上躺着输液的病人。
几个穿着防护服，外面罩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忙得脚不沾地。
顾简之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正在整理药品箱的军医身上，那人看起来年纪稍长，眼神沉稳。
“医生，打扰一下。”顾简之走上前，刻意压低声音，“我妻子怀孕快七个月了，之前洪水围困，一首待在家里没出来。”
“现在水退了，气温又降得厉害，郊区老家那边地势高没有受到洪水影响，我们想尽回那边住一段时间，您看这种情况，路上需要注意些什么？她能不能经历长途颠簸？”
那医生抬起头，她上下打量了顾简之一眼，“孕七月？现在正是在关键时期。”
“这段时间洪水围困，她没生病己经是万幸了，现在出门对她来说，最大的风险是感冒和细菌感染。”
她语速很快，但显然十分专业。
“目前外面环境太差了，是各种病菌滋生的时期，加上这两日气温骤降，对孕妇本身和胎儿都是刺激。”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找出几板药片和一个小药瓶塞给顾简之。
“这是复合维生素，按说明吃。”
“还有这个，这瓶是医用酒精棉片，真要出发的话，要做好消毒卫生，路上勤擦手，吃东西喝水前更要擦。”
“这短时间保暖是关键！绝对不能受凉感冒，如果家里有条件的话，弄点姜糖水给她路上带着喝，可以驱寒。”
顾简之接过东西，感激的对她点点头，还没等他道谢，那医生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叮嘱道。
“我建议你们要走的话，就尽快出发吧，路上避免剧烈颠簸，动作尽量轻缓一些。”
“如果路上感觉任何不适，一定要想办法联系最近的医疗点！”
她顿了顿，看向周围的人，声音压得更低，“我看你的穿着，应该是有看之前网上的帖子吧？”
顾简之惊了一下，但他没有说话，不动声色的继续听着。
“你们既然有准备，那就不要在这里待着了，如果老家条件好，有保暖设施，能待住，就尽快走！别等！”
“这温度还会继续降的，倒后面情况可能会更复杂。”
“我也不瞒你，目前官方正在几个高地势区域，都建立了集中安置点，但最近这洪涝是全国性的，各个安置点的人都太多了。”
“你们如果有安全可靠的地方住，就别去安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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