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锈港烬·残炉铸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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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锈港烬·残炉铸魄

 

冰冷刺骨的咸腥海风,裹挟着铁锈与机油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艾莉麻木的脸上。巨大的浮冰残骸,在灰黄色浑浊海水的推送下,如同搁浅的巨鲸尸骨,沉重地摩擦着布满苔藓和藤壶的混凝土堤岸,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岸边,锈迹斑斑的龙门吊如同沉默的钢铁巨人,投下巨大的阴影;堆积如山的集装箱漆皮剥落,露出内里暗红的锈迹;空气中弥漫着工业废气的刺鼻与海港特有的腥咸腐败。

这里,显然不再是北欧那片被冰雪覆盖的死亡海域。埃吉尔残留意念指引的“有铁锈和炉火的地方”——一个位于中国北方、饱经风霜的工业港口。

艾莉挣扎着从浮冰边缘爬起,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她顾不上海水浸透的寒冷和港口的污浊,踉跄着扑向浮冰中央。吴涯和白峰澪依旧昏迷不醒,如同被遗弃的残破玩偶。

吴涯的状况触目惊心:左脸覆盖的深蓝冰封布满了惨白裂痕,如同即将碎裂的劣质琉璃,其内卢恩符文黯淡无光,死气沉沉。右半边脸的暗金纹路则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皮肤下隐隐搏动,散发出令人不安的灼热。心口那暗金印记体积缩小了一圈,但光芒更加内敛深邃,每一次缓慢的搏动,都仿佛深渊巨兽压抑的呼吸,带着蛰伏的贪婪。他的呼吸微弱而紊乱,身体冰冷与滚烫交替,生命之火在冰金冲突的余烬和刻印破碎的反噬下,己至油尽灯枯的边缘。

白峰澪的情况同样糟糕。冻结在残破神乐铃柄上的手青白僵硬,毫无血色,仿佛与铃柄融为一体。清丽的小脸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灵魂的重创并未因离开北欧而好转,反而在颠簸中更加脆弱。

短歌·泊岸

孤冰泊锈港,残魄烬双焚。

赤脉灼断刃,寒炉待故魂。

艾莉的心沉甸甸的,如同压着冰冷的铅块。埃吉尔最后的指引是“老铁匠”。可这庞大的、充斥着噪音与钢铁的港口,哪里是隐藏着“炉火”的所在?她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同伴,巨大的无助感几乎将她淹没。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

“铮——!”

一声比在浮冰上更加清晰、更加急促的金属震鸣,猛地从吴涯贴身衣物内传来!是那块石敢当的巨斧碎片!

艾莉颤抖着手,再次掏出那巴掌大小、布满裂痕的暗沉金属。此刻,碎片滚烫得几乎灼手!其表面黯淡的暗红符文,如同被点燃的炭火,正剧烈闪烁着赤红如血的光芒!震鸣声急促而有力,仿佛一颗在胸腔中疯狂擂动的心脏!更让艾莉震惊的是,碎片的尖端,如同受到无形磁场的牵引,竟微微颤动着,坚定不移地指向港口深处——那片由巨大废弃仓库、生锈铁轨和堆积如山工业废料构成的钢铁迷宫!

斧鸣在指引!石敢当一定就在这港口的某个地方!而且距离很近!这赤红的光芒,是血脉相连的战斧在呼唤主人!

希望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艾莉几近枯竭的意志!她不知道“老铁匠”在哪,但斧鸣指引的方向,就是她唯一的灯塔!

“撑住…我们找到石大哥了…”艾莉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决绝。她再次背起轻飘飘却异常沉重的吴涯,又用撕下的布条将白峰澪牢牢缚在背上。少女冰凉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如同背负着一块寒冰。

她攥紧那块灼热的斧头碎片,如同握住最后的希望,踉跄着跳下浮冰残骸,踏上了冰冷湿滑的港口地面。无视了远处工人投来的惊诧目光,无视了叉车尖锐的鸣笛,她循着碎片越来越炽热、越来越急促的震鸣指引,一头扎进了那片由废弃钢铁构筑的、散发着浓重铁锈与机油气息的迷宫。

巨大的废弃仓库如同怪兽的巢穴,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神的眼睛。扭曲变形的集装箱堆积如山,锈蚀的铁皮在风中呜咽。脚下的地面布满了油污、积水与散落的金属零件。斧鸣的指引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艾莉在钢铁丛林中穿行。碎片的赤红光芒越来越亮,震鸣越来越急,吴涯心口那沉寂的暗金印记似乎也被这强烈的战意共鸣所刺激,搏动微微加速,皮肤下的暗金纹路灼热感加剧。

终于,在迷宫深处,一个由巨大废弃锅炉和管道半掩着的、毫不起眼的角落,斧鸣达到了顶点!

碎片剧烈震动,赤红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尖端死死指向一面被厚重油污和铁锈覆盖的、毫不起眼的生铁大门!门板厚重,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门轴处残留着长期高温灼烤留下的暗红色泽。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热力,混合着某种古老的、如同锻打钢铁般的韵律感,正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就是这里!“炉火”所在!“老铁匠”的工坊!

“砰!砰!砰!”艾莉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拳头疯狂砸向冰冷的生铁大门!铁锈簌簌落下。“开门!求求你开门!救救他们!”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那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锻打韵律依旧。

“石敢当!石敢当可能在附近!他的斧头在指引!”艾莉嘶声力竭,将手中滚烫的、赤红光芒闪烁的斧头碎片高高举起,凑近门缝。

就在斧头碎片靠近门缝的刹那!

“嗡——!”

门内那微弱却精纯的热力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猛地波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如同心跳的锻打韵律骤然加快、加重!

“吱呀——嘎——”

沉重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响起。厚重的生铁大门,竟向内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远比门缝渗透强烈百倍的、混合着灼热金属、燃烧焦炭、陈年机油以及某种奇异檀香气息的热浪,如同巨兽的吐息,猛地从门内涌出!瞬间驱散了港口冰冷的湿气和艾莉周身的寒意!

门后并非预想中火光冲天的打铁铺。光线昏暗,只有深处一点暗红色的炉火光芒摇曳。巨大的阴影在热浪中扭曲晃动,隐约可见堆叠如山的金属锭、奇形怪状的锻造工具、以及悬挂在梁上如同巨兽獠牙般的未完成兵器轮廓。空气灼热得令人窒息。

一个高大、魁梧得如同铁塔般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那暗红炉火前。他赤裸着肌肉虬结、布满陈旧烧伤疤痕的上身,下身围着一条厚重的、沾满火星和油污的皮质围裙。手中并未握锤,而是拄着一柄巨大的、几乎与他等高的黝黑铁砧!铁砧表面布满了无数锤痕,散发着沉重的岁月气息和隐隐的法则波动。

他似乎并未回头,只是那沉重的锻打韵律,随着大门的开启,骤然停止。

“斧魂泣血…烬魄临门…”一个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生铁摩擦的声音,在灼热的空气中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与疲惫,“埃吉尔的‘雪’…终究没能带你们找到‘霜’的安宁…反而引来了‘火’的劫数…”

艾莉心神剧震!这“老铁匠”竟一语道破了北欧的经历?!

“前辈!求您…”艾莉的声音带着哭腔,正要说明情况。

“砰!砰!砰!”

异变陡生!

艾莉背上的吴涯,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比在浮冰上更加狂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冰寒与焚灭灼热的混乱能量,如同压抑到极限的火山,在他残破的躯体内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吴涯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左眼,布满惨白裂痕的冰封之下,那死寂的卢恩符文竟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混乱而毁灭性的冰蓝光芒!光芒中夹杂着丝丝缕缕逃逸的暗紫怨毒!右眼,瞳孔深处不再是灰暗,而是一片旋转吞噬一切的暗金漩涡!漩涡深处,冰冷的天秤虚影带着被冒犯的至高怒意,清晰浮现!

“滚!都给我滚出去!!!”混合着金属摩擦与冰原寒风的诡异双重音,带着撕裂灵魂的痛苦与暴怒,从吴涯口中咆哮而出!这一次,并非针对某个敌人,而是针对他体内所有混乱的能量和他自身的存在!

随着这声咆哮,他身体悬浮而起!左眼冰封的裂痕瞬间扩大!一道混乱不堪、夹杂着冰晶碎片、暗紫怨毒和卢恩规则残渣的冰蓝冻流,如同失控的冰龙,狂乱地喷涌而出!同时,右眼的暗金漩涡疯狂旋转,一道凝练的、带着吞噬与湮灭意志的暗金光束,如同审判之剑,紧随其后!

但这一次,冰金的力量并未对撞湮灭,而是彻底失控!如同两条挣脱枷锁的疯龙,在狭小的工坊门口狂暴肆虐!

冰蓝冻流狠狠轰击在门口堆积的废弃金属锭上!“咔嚓嚓!”巨大的金属锭瞬间被冻结、龟裂,表面覆盖上厚厚的深蓝冰晶!暗金光束则如同贪婪的巨口,狠狠扫过冻结的金属锭!被冻结的部分在暗金光束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烛,瞬间融化、分解、被吞噬!化为精纯的金属能量,汇入暗金光束,使其威势更盛!

两道失控的力量如同脱缰野马,在工坊门口疯狂破坏!冻结!吞噬!所过之处,废弃的金属零件化为冰渣又被吞噬,厚重的铁皮被撕裂熔化!灼热的气浪与刺骨的寒流疯狂对冲,形成致命的能量乱流!

“吴涯!停下!”艾莉肝胆俱裂,试图靠近,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掀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口喷鲜血!

背上的白峰澪受到剧烈冲击,冻结在铃柄上的手渗出丝丝血迹,本就微弱的魂火更加黯淡。

工坊深处,那背对门口、拄着巨大铁砧的魁梧身影,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

炉火的暗红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那是一张被炉火常年熏烤、布满深刻皱纹和灼伤疤痕的刚毅面孔,如同历经风霜的岩石。花白的须发虬结,如同钢针。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一双深邃得如同蕴藏了地心熔岩的暗红色眼眸!瞳孔深处,仿佛有永不熄灭的炉火在燃烧,倒映着门口失控的冰金风暴,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沉重如铁的凝重。

他并未立刻出手阻止,只是那拄着铁砧的粗壮手臂上,肌肉如同虬龙般贲起,青筋暴突。脚下沉重的铁砧,似乎微微下沉了一分,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如同大地、灼热如同熔岩的法则波动,以他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暂时稳住了工坊内部的空间,未被门口失控的风暴波及。

他暗红的眸子,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狂暴的能量乱流,死死锁定在悬浮的吴涯身上,扫过他左眼濒临破碎的冰封,扫过他右眼吞噬一切的暗金漩涡,最终落在他心口那缓慢搏动、贪婪吸收着被吞噬金属能量的暗金印记上。

“天秤蚀骨…霜印残躯…”老铁匠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沉重,“污秽的‘丝’引爆了枷锁…平衡的碎片正在被‘秤’吞噬…好狠的算计!好毒的‘器’!”

他猛地将手中那巨大的黝黑铁砧重重顿地!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大地心脏的搏动,瞬间压过了门口所有的能量轰鸣!整个工坊,乃至门外的钢铁迷宫,都仿佛随之震动!狂暴的冰金能量乱流被这蕴含大地法则的沉重一击狠狠压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在这凝滞的瞬间!

老铁匠暗红的眼眸爆发出熔岩般的精光!他那只布满老茧和烧伤疤痕的巨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目标并非吴涯,而是——吴涯心口位置,那正在贪婪吸收金属能量的暗金印记!

“给老子——出来!”

巨手之上,瞬间覆盖上一层流动的、如同烧融的暗红色金属液般的光芒!光芒中,无数细小的、蕴含着“锻造”与“镇压”法则的古老符文流转!这手,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天地熔炉中锤炼万物的神锤之掌!

“噗嗤!”

覆盖着熔岩符文的巨手,无视了吴涯的皮肉阻隔,如同穿透一层薄纸,狠狠刺入了吴涯的胸膛!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那正在搏动、贪婪吸食能量的暗金印记!

“嗡——!!!”

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暴怒的嗡鸣,猛地从吴涯灵魂深处炸响!是当铺契约印记的意志!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吴涯的身体猛地弓成虾米!双眼暴突!左眼冰封的裂痕瞬间扩大至极限!右眼的暗金漩涡疯狂旋转试图反击!心口的暗金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试图灼烧、吞噬这只侵入的巨手!

“哼!无主之器,也敢猖狂?!”老铁匠须发皆张,暗红的眼眸中熔岩沸腾!他手臂上的肌肉如同钢铁般块块隆起,熔岩符文光芒大盛!那只刺入吴涯胸膛的巨手,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攥住搏动的暗金印记,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和法则波动,狠狠向外撕扯!

“滋啦——!!!”

令人牙酸的、如同滚烫烙铁灼烧灵魂的撕裂声响起!

暗金印记爆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刺目金光!无数暗金色的能量触须如同毒蛇般从印记中窜出,疯狂缠绕、侵蚀老铁匠熔岩符文覆盖的手臂!试图阻止被剥离!吴涯的身体在剧烈的撕扯下剧烈痉挛,皮肤寸寸撕裂,金红的血液混合着冰蓝寒气喷涌而出!他的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

“呃…啊…”艾莉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心胆俱裂,却无能为力。

“给老子——断!!!”老铁匠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手臂上的熔岩符文如同燃烧的星辰般亮到极致!一股沛然莫御的、混合着大地之厚重与熔岩之暴烈的力量轰然爆发!

“嗤——!”

一声清晰的、如同绷紧的琴弦被斩断的声响!

那搏动着的暗金印记,竟被老铁匠覆盖熔岩符文的巨手,硬生生从吴涯的心口血肉中撕扯了出来!带出一蓬金红色的血雾!

印记离体的瞬间,脱离了血肉的滋养,瞬间黯淡下去,变成了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冰冷沉重、布满了玄奥暗金纹路的黑色令牌!令牌表面,那杆冰冷的天秤浮雕依旧清晰,但光芒尽失,如同死物!无数断裂的、暗金色的能量丝线如同活虫般在令牌表面痛苦扭动、萎缩!

而吴涯,在印记被强行剥离的刹那,身体如同被抽走了脊椎,瞬间下去,从悬浮状态重重摔落在地!心口留下一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窟窿!鲜血汩汩涌出!他双眼紧闭,脸色死灰,气息瞬间微弱到近乎消失!左眼的冰封彻底碎裂,化作一地冰晶,露出其下紧闭的、毫无生气的左眼。右眼的暗金漩涡也彻底消失,瞳孔扩散。剥离契约印记,如同抽走了他维系生命的最后支柱!

老铁匠看也不看瘫倒在地、生死不明的吴涯。他覆盖熔岩符文的手掌握着那块依旧在微微扭动挣扎的黑色令牌,暗红的眼眸中充满了厌恶与凝重。

“哼!‘百解当铺’…好大的狗胆!竟敢把‘契令’种进活人血肉,当‘容器’养!”他低吼着,另一只大手猛地拍在身旁那巨大的黝黑铁砧之上!

“咚!”

铁砧发出沉闷的巨响!砧面上那些古老的锤痕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铁砧中心爆发!

老铁匠毫不犹豫,将手中那块挣扎扭动的黑色令牌,狠狠按向铁砧的中心!

“给老子——老实待着!”

令牌接触到铁砧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发出“滋滋”的剧烈反应!令牌上的暗金纹路疯狂闪烁,试图抵抗铁砧的吸力!无数暗金光丝如同毒蛇般窜出,缠绕住老铁匠的手臂!

“孽障!”老铁匠怒喝,手臂上熔岩符文再次爆燃!他全身肌肉贲张,如同镇压妖魔的神祇,用尽全身力气,将令牌一寸寸地压向铁砧中心!

“锵——!!!”

一声如同金铁交鸣、又似规则碰撞的巨响在工坊内炸开!

暗金色的光芒与铁砧的暗红光芒猛烈对撞、湮灭!最终,那黑色令牌被强行按进了铁砧中心一个奇异的、如同锁孔般的凹陷之中!令牌表面的暗金纹路瞬间黯淡、固化,那杆天秤浮雕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彻底失去了活性!无数扭动的暗金光丝如同被斩断的蛇,迅速枯萎、消散!

令牌被暂时封印在了铁砧之中!当铺的契约印记被强行剥离并禁锢!

老铁匠喘着粗气,熔岩符文的光芒缓缓收敛,手臂上留下了数道被暗金光丝灼烧腐蚀的焦黑痕迹。他看也不看被封印的令牌,目光转向瘫倒在地、心口一个恐怖血洞、气息几近于无的吴涯,暗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沉重,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剥离‘契令’…如同抽魂断脉…十死无生…”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疲惫,“小子…你的命…够硬…也够苦…现在…就看你自己…想不想活了…”

他不再理会吴涯,大步走向被能量乱流冲击到墙角、口吐鲜血、背缚着白峰澪的艾莉。熔岩符文覆盖的巨手伸出,并非搀扶,而是首接按在了白峰澪冻结着铃柄的额头上!

“巫女之魂…污秽缠身…魂火将熄…”老铁匠暗红的眸子凝视着白峰澪苍白的小脸,眉头紧锁,“‘天秤’的污秽与‘霜’的余寒…如同跗骨之蛆…难!难!难!”

他猛地收回手,走到那暗红的炉火旁,拿起一柄巨大的、通体黝黑的铁钳,从熊熊炉火中夹出一块烧得通红、却散发着奇异乳白色光晕的金属锭。

“寻常炉火…焚不了这污秽…”老铁匠的声音带着决断,“唯有这‘千年沉银’的芯…燃起的‘净魂之炎’…或有一线生机…但…过程如同锻魂…痛苦非人…能否撑住…看她的造化!”

他夹着那块烧红发白的沉银锭,走向昏迷的白峰澪,灼热的气息让空气都扭曲起来。铁钳缓缓移向少女冻结着铃柄的右手…那被当铺烙印污染、又被卢恩霜纹冻结的源头!

艾莉看着那靠近白澪的恐怖高温,心提到了嗓子眼!净魂之炎?锻魂?

就在铁钳即将触碰到白峰澪冻结的手掌的瞬间!

“咳咳…噗!”

瘫倒在血泊中的吴涯,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狂喷而出!

紧接着,他那空洞扩散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赤红光芒,如同狂风中的最后火星,猛地挣扎着亮起!那光芒中充满了被剥离契约后的极致痛苦、破碎灵魂的求生本能、以及对同伴安危的守护执念!

这赤红光芒亮起的刹那!

被封印在巨大铁砧中心的那块黑色令牌,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其表面被禁锢的暗金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一股冰冷、暴虐、带着被囚禁的极致愤怒的意念,穿透铁砧的封印,狠狠刺向吴涯!

而更远处,港口之外,那片他们漂流而来的灰黄色浑浊海面上,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暗紫色怨念丝线凝聚而成的、模糊的女子面孔虚影,正无声无息地从海雾中浮现!那面孔的轮廓,赫然是桐生千代!虚影那冰冷的眼眸,穿透空间,死死锁定了工坊的方向,锁定了濒死的吴涯,更锁定了铁砧中封印的令牌!一股充满了贪婪与复仇快意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弥漫开来!

逃脱的变异丝咒核心…循着契约剥离的波动…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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