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铅门外那声轻微的碰撞,如同丧钟的余音,在死寂的底舱中无限放大。渗入门缝的冰冷恶意,混杂着深海淤泥的腐朽与尸骸的沉寂,如同无数条湿滑的触手,缠绕上每个人的神经末梢。昏黄的灯光疯狂闪烁,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冰冷的舱壁上,灯光无法照及的角落,浓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艾莉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她猛地将手中那本描绘着古埃及诅咒符文的硬皮笔记塞进怀里,冰冷的皮革触感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白峰澪怀中的神乐铃柄末端,冰蓝霜纹覆盖的当铺烙印剧烈灼烫,仿佛在无声尖啸!她痛呼一声,却死死咬住下唇,捧着铃柄的手如同焊在吴涯额头,承受着双倍的规则冲击与门外恶意的侵蚀。
吴涯左眼皮冰棱内的卢恩符文疯狂流转,寒芒大盛,警告着逼近的威胁。而他脖颈处,那丝悄然探出的暗紫色丝线,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缓缓扭动着,竟又向上延伸了微不可查的一毫!
石敢当的命悬一线,吴涯的平衡濒临崩溃,白峰澪在痛苦中支撑,门外未知的恐怖步步紧逼……绝境,从未如此真切。
短歌·渊蚀
铅门渗冥息,灯黯影蠕深。
咒蚀侵残躯,冰骸叩魂音。
“艾莉…姐姐…门…门外…”白峰澪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冷汗浸透了她额前的碎发。铃柄的灼烫与冰寒交替冲击,门外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水浇灌着她的灵魂。
艾莉强迫自己冷静,琥珀色的瞳孔在闪烁的灯光下锐利如鹰。她迅速扫视逼仄的隔离舱:厚重的铅门,唯一的出口,此刻却成了死亡通道;西壁冰冷,无处可藏;角落堆砌的废弃帆布和杂物……帆布!
“澪!坚持住!”艾莉低喝一声,动作快如闪电。她不顾心口撕裂般的抽痛,猛地扑向角落那堆散发着霉味的废弃帆布,用尽力气将其扯开、抖散!帆布下露出锈迹斑斑的舱壁和几根固定货物的粗铁链,并无异常。但她要的不是这个!她抓起最大最厚实的几块帆布,又抄起地上散落的几根沉重铁链。
“帮我!把他们盖住!用帆布缠紧!快!”艾莉的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她冲到石敢当身边,用厚重的帆布将他魁梧的身躯连同染血的绷带一起紧紧包裹、缠绕,只留下口鼻勉强呼吸,最后用冰冷的铁链在帆布外象征性地捆了几圈。这简陋的包裹无法抵御真正的攻击,但或许能隔绝部分气息,尤其是石敢当伤口处那丝蠕动的暗紫丝线!
白峰澪瞬间明白了艾莉的意图。她强忍着铃柄传来的剧痛和门外恶意的压迫,单手配合艾莉,用同样的方式将吴涯也包裹起来。厚重的帆布掩盖了他左眼的冰棱和心口的暗金印记,也暂时遮蔽了脖颈处那丝不祥的紫线。吴涯的身体在帆布下无意识地抽搐着,冰与金冲突的能量波动被厚重的织物阻隔了大半。
两人刚做完这一切。
“滋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锈铁片刮擦玻璃的声音,猛地从厚重的铅门外传来!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恶毒的冰冷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从门缝中挤了进来!昏黄的灯光“啪”地一声彻底熄灭!底舱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绝对的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轮机低沉的轰鸣仿佛在耳边炸响,船体金属的挤压声如同巨兽的骨骼在摩擦。冰冷、粘稠、带着深海淤泥与尸骸腐朽气息的恶意,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充满了整个隔离舱!空气变得滞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铁屑,肺部传来灼痛和强烈的窒息感!
“呃!”白峰澪闷哼一声,在绝对的黑暗和骤然加剧的恶意侵蚀下,捧着铃柄的手猛地一颤!铃柄末端冰蓝霜纹与暗金烙印的交锋似乎被这外来的极致恶意干扰,平衡瞬间被打破!暗金烙印的光芒猛地一盛,灼热感陡增!冰蓝霜纹被压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不!”艾莉在黑暗中惊呼,她能感觉到白峰澪的痛苦和吴涯额头传来的能量紊乱加剧!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钻入灵魂深处的哭泣声,毫无征兆地在黑暗中响起!那哭声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来自隔离舱内部!来自西面八方!如同无数个被溺死的冤魂,在深海的牢笼中绝望地啜泣!哭声凄切、哀怨,带着浸透骨髓的寒意,首接作用于灵魂!
哭声响起的刹那,艾莉怀中的那本硬皮笔记猛地变得滚烫!封皮上绘制的古埃及竖瞳荆棘符文,在黑暗中竟然散发出微弱的、暗红色的幽光!一股阴冷、古老、带着冥界束缚之力的诅咒波动,从笔记中弥漫开来,与门外渗透的恶意、舱内冤魂的哭泣声,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嘶嘶…”覆盖在石敢当身上的厚重帆布下,那丝暗紫色的丝线如同被这多重负面能量唤醒,猛地加速蠕动!它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怨念、恶意和诅咒之力,变得更加粗壮、活跃,甚至试图钻透帆布!
吴涯包裹的帆布下,冰蓝与暗金的冲突光芒透过织物缝隙剧烈闪烁!左眼冰棱的裂痕似乎又有扩大的趋势!白峰澪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她感觉灵魂仿佛被无数冰冷的针同时穿刺,铃柄的灼烫几乎要将她的手骨融化!
混乱!绝对的混乱!内忧外患,诅咒叠加,同伴危在旦夕!
“滚开!”艾莉在极致的黑暗中爆发出怒吼!她压榨着灵魂最后一丝枯竭的灵能,指尖勉强凝聚起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金光,狠狠按向怀中那本散发诅咒幽光的笔记!金光与笔记的暗红幽光碰撞,发出“嗤嗤”的消融声,笔记的滚烫感稍减,但诅咒波动并未停止!
这徒劳的抵抗仿佛激怒了门外的存在!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猛地砸在铅门上!不再是轻微的碰撞,而是如同攻城锤般的猛击!整扇厚重的铅门剧烈震颤,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白霜!门外那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冲击着门缝!
铅门,撑不了多久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彻底淹没艾莉。金光溃散,笔记在怀中灼烧,哭声在耳边萦绕,帆布下同伴的生命之火在摇曳…她能做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嘎…”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兀地从隔离舱角落——那堆被艾莉扯开的废弃帆布更深处传来!声音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来自舱壁本身!
艾莉猛地扭头,在绝对的黑暗中,凭借着灵能者残存的微弱感知,她“看”到角落锈迹斑斑的舱壁上,一块伪装成铆钉板的暗门,正在缓缓向内滑开!一道极其微弱、冰冷、却带着某种奇异稳定感的冰蓝色光芒,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光芒中,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那人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冰屑的厚重防水服,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只枯瘦、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非金非木、通体流转着微弱冰蓝光芒的刻刀!刻刀的刀尖,正对着门外疯狂撞击铅门的方向!
“闭眼!捂住耳朵!别听哭声!”一个苍老、干涩、带着浓重北欧口音的英语低吼,从那兜帽下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冤魂的哭泣!
艾莉和白峰澪没有任何犹豫,本能地紧紧闭上了眼睛,同时死死捂住了耳朵!
就在她们闭眼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亘古冰原核心的嗡鸣,猛地从那人手中的冰蓝刻刀上爆发!嗡鸣并非物理声响,而是首接作用于灵魂的规则之音!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由无数细小冰蓝色卢恩符文构成的光流,如同离弦的冰箭,从刻刀尖端激射而出,瞬间穿透了厚重的铅门!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铅门上凝结的白霜如同遭遇烈日,瞬间消融、蒸发!门外疯狂撞击的巨力和粘稠的恶意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巨手狠狠攥住、冻结!那穿透灵魂的冤魂哭泣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整个底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零度般的死寂!只有轮机低沉的轰鸣依旧,仿佛刚才的一切恐怖都只是幻觉。
艾莉和白峰澪缓缓松开捂住耳朵的手,试探着睁开眼。
昏黄的灯光不知何时己经恢复(或许是电压稳定了),虽然依旧摇曳,但足以视物。厚重的铅门上,被冰蓝光流穿透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碗口大小、边缘光滑如镜的孔洞!孔洞周围的金属呈现出被极致低温瞬间冻结的蓝白色!没有门外的景象透入,孔洞后方只有一片更加深邃、仿佛连光线都能冻结的绝对黑暗和寒冷。门外那冰冷粘稠的恶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舱内弥漫的怨念、恶意、冤魂的哭泣声也彻底消散。怀中那本硬皮笔记不再滚烫,封皮的竖瞳符文黯淡下去。覆盖石敢当和吴涯的帆布下,那丝暗紫色丝线似乎也因能量源的消失而暂时蛰伏,停止了蠕动。吴涯身上冰金冲突的光芒也因外界的刺激消失而暂时平复了一些。
劫后余生般的死寂笼罩着隔离舱。
艾莉和白峰澪的目光,同时聚焦在那个从暗门中出现、手持冰蓝刻刀的神秘人身上。
那人缓缓放下了刻刀,冰蓝的光芒收敛。他(从身形和声音判断)佝偻着,慢慢掀开了厚重的兜帽。
露出的是一张被极地寒风和岁月雕刻得如同老树皮般的脸。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浑浊却锐利得如同能穿透灵魂。花白的胡须和头发纠结在一起,沾满冰晶。他的左脸上,从颧骨到耳根,赫然烙印着一枚由冰蓝色线条构成的、复杂而古老的卢恩符文刺青!那符文散发着微弱的寒意,与吴涯左眼冰棱内的符文,隐隐有着同源的气息!
他无视了艾莉和白峰澪惊疑的目光,冰蓝的眸子如同扫描仪,首先扫过白峰澪手中铃柄末端那被冰霜覆盖的当铺烙印,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被帆布包裹、只露出头部的吴涯身上。当看到吴涯左眼皮上那层晶莹的冰棱以及其内流转的符文时,他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果然…‘容器’…”老冰洋船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和更深的忧虑。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艾莉,用那浓重的北欧口音英语问道: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带着‘天秤’的烙印…和‘寒霜之母’的刻印…登上这艘…被‘亡者之书’诅咒的船?”
“寒霜之母”(Mother of Frost)?艾莉的心猛地一沉!这就是那个在吴涯灵魂深处低语、刻下卢恩符文的“祂”?北欧传说中的古老存在?而“亡者之书”的诅咒,显然指向了那本来自亚历山大港的笔记和门外那恐怖的恶意!
艾莉正要开口解释,老船员的目光却猛地转向了被帆布包裹的石敢当!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发现了致命的毒蛇!
“还有…这个战士…”他枯瘦的手指指向石敢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体内…有‘丝’!不是普通的诅咒残留…是‘活’的!它在‘沉睡’…但被刚才的诅咒和怨念…‘喂’饱了…它快醒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唔…”帆布下,昏迷的石敢当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压抑的呻吟!包裹他的厚重帆布,在靠近脖颈的位置,猛地鼓起一个小包!一根比之前粗壮数倍、闪烁着邪异暗紫色光芒的丝线触须,如同毒蛇出洞,狠狠刺穿了帆布,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触须顶端,裂开了一道细缝,一只冰冷粘稠、充满了纯粹恶意的幽绿色复眼,缓缓睁开,无声地锁定了离它最近的目标——正在全力维持吴涯体内平衡、毫无防备的白峰澪!
暗紫色的丝线触须如同淬毒的标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刺白峰澪的后心!那只冰冷的幽绿复眼中,倒映着少女毫无防备的纤细背影和怀中残铃上冰金交织的光芒,充满了贪婪与毁灭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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