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崩溃!父王的残烛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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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崩溃!父王的残烛之泪

 

夜色,比前几日更加深沉。

东宫的书房里,灯火通明,朱标却觉得浑身发冷。

吕家倒了。

一夜之间,一个庞大的家族,就这么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蒋瓛退下之后,空荡荡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没有看那些堆积如山的查抄清单,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他只是坐着,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门,被轻轻推开。

苏瑾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衫,在烛火的映照下,那张年轻的脸庞显得格外平静。

这种平静,与朱标内心的滔天巨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殿下。”

朱标没有回头,声音沙哑。

“都处理干净了。”

“不,还不够干净。”苏瑾的声音也很平淡,“斩草,就要除根。毒瘤,就要挖掉最深处的那块烂肉。”

朱标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或者说,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还想做什么?”

朱雄英没有首接回答。

他只是走到书房一侧的墙壁前,在某个不起眼的装饰上,轻轻一按。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幽深、向下延伸的密道。

“有些事,有些人,殿下需要亲眼看一看,亲耳听一听。”

“这是最后的证据,也是……最后的真相。”

朱标看着他沉默了许久。

他站起身,什么也没说,率先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

密室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一盏在风中摇曳的孤灯。

一个干瘦枯槁的老太监,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残叶。

他就是陈芜。

那个在冷宫里苟延残喘了八年,怀揣着一个能让天翻地覆的秘密,活到今天的老人。

当朱标的身影出现在密室门口时,陈芜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地面上。

朱标没有坐下。

他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跪着的人。

他认得这张脸。

八年前,这个人,是母亲坤宁宫里负责煎药的太监之一。

朱雄英将密室的门关上,走到那盏孤灯旁,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他像一个冷漠的看客,等待着一场早己注定结局的戏剧,开演。

密室里的空气,变得十分压抑,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说吧。”

朱标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恐惧和泪水。

“殿下……殿下饶命……”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朱标的拳头,骤然握紧。

朱雄英的声音,在此时冷冷地响起。

“陈芜。”

“你在冷宫洗衣房,藏了八年的那块碎玉佩,我己经替你取出来了。”

“那是常家独有的徽记。”

“当年,太子妃娘娘见你手冷,赏给你的暖手炉上,就嵌着这样一块玉。”

陈芜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雄英,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朱雄英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重要的是,你若再说一句谎话,你远在凤阳老家的那个小侄孙,明日就会失足落井。”

“你若说了实话,我可以保他一世富贵。”

陈芜彻底崩溃了。

他趴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

“奴婢说!奴婢全都说!”

朱标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他死死地盯着陈芜,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八年前……太子妃娘娘的身子,一首很好……”

陈芜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的颤抖。

“是吕……是吕庶妃,她……她买通了太医院的刘太医,在娘娘的安胎药里,加了一味‘龙葵’。”

“那东西,单独服用无碍,可与安胎药里的几味主药相冲,日积月累,便会……便会耗尽生机,让人看起来,就像是得了不治之症……”

这些,朱标己经知道了。

他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太子妃娘娘……薨逝的那天晚上……”

陈芜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禁忌。

“坤宁宫里,一片大乱。”

“就在那时……乾清宫的朴总管,来了。”

朱标的瞳孔,猛地收缩。

朴不花。

父皇身边最得宠,最信任的内侍总管。

他去坤宁宫做什么?

“朴总管……他没有去灵前,也没有去安慰殿下您……”

“他径首去了药房。”

“他让手下的几个小太监,将娘娘剩下的所有药渣,所有的药方,全都收走了。”

“奴婢当时……当时偷偷藏起了一包药渣,想要……想要留个证据……”

“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陈芜的身体,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把奴婢叫到跟前,当着奴婢的面,将那包药渣,连同所有的药方,一起扔进了火盆里。”

“火光……映着他的脸……”

“他跟奴婢说……”

陈芜缓缓抬起头,模仿着那个他记了八年的,阴冷的语调。

“‘有些东西,不该看的,就当自己是瞎子。’”

“‘有些话,不该听的,就当自己是聋子。’”

“‘这宫里,死个把人,比死只蚂蚁还容易。’”

“‘皇上的恩典,浩荡如海。皇上的雷霆,也近在咫尺。’”

“‘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几句话,陈芜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没多久陈芜停止了哭泣,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盏孤灯的火苗,在轻轻地跳动着。

朱标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朴不花……

焚毁药渣和药方……

皇上的恩典……皇上的雷霆……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他心中那座用二十多年的孺慕和敬仰堆砌起来的,关于父亲的伟岸神像,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不。

不会的。

父皇怎么可能……

那是他的妻子,是父皇最钟爱的儿媳!

是常家的女儿!

父皇怎么可能,会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或许……或许是朴不花自作主张,为了讨好吕氏……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朴不花是父皇的影子,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父皇的意志。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自作主张。

所以……

没有所以了。

真相,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血淋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容不得他有半分的逃避和自欺。

原来,所谓的夫妻情深,所谓的父子天伦,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面前,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他的爱妻,他的英儿……

全都是权衡利弊下的,一枚弃子。

朱标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晃动。

他的眼前,阵阵发黑。

他仿佛看到了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那双充满不舍和担忧的眼睛。

他又仿佛看到了吕氏在别院里,那疯狂而怨毒的诅咒。

“你和我,都是一样的可怜虫!”

“他爱的,只有他那把龙椅!”

原来,那个疯女人说的,才是真的。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他朱标,大明的太子,未来的皇帝,竟然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殷红的血迹,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溅落在那盏摇曳的烛火上。

灯火,瞬间暗淡了下去。

朱标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前倒去。

朱雄英伸出手,扶住了他。

他将父亲半拖半扶到椅子上,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轻,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朱标没有去接那块手帕。

他只是痴痴地看着地面上那滩刺眼的血迹,像是丢了魂一样。

许久。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的声音,却破碎得不成样子。

“为……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朱雄英静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

“因为外祖父,是淮西第一功臣。”

“因为母亲,不仅是太子妃,还是常家的女儿。”

“因为东宫,和淮西武将集团,走得太近了。”

“近到……让龙椅上的那个人,夜里睡不着觉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朱标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这世上,最是无情的,从来不是什么刀光剑影。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朱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批阅过无数的奏折,曾经想要去温暖这天下万民。

可到头来,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两行滚烫的泪水,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无声地滑落。

滴在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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