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檐角的水珠滴落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昨夜那场荒唐的余韵。
衣袍散落一地,沉水香与玉兰的气息交融,在晨光中氤氲出暧昧的暖香。
南晏修的玄色蟒袍与沈霜刃的素白纱衣纠缠在一起,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锦被半掩下,两道身影在榻上相拥而眠,墨发纠缠,分不清彼此。
南晏修的手臂牢牢箍在沈霜刃腰间,仿佛连在睡梦中都不愿放开。
阳光渐渐爬上床榻,为沈霜刃绝美的侧脸镀上一层薄金。
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南晏修近在咫尺的睡颜。
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舒展着,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她微微一动,便觉浑身酸软。
垂眸看见自己雪肤上点点红痕,从锁骨一路蔓延至腰间,像极了雪地里落下的红梅。
昨夜种种在脑海中闪回,她不由咬住下唇。
这男人真是精力十足,从桌上到榻上,整整一晚都不知疲倦。
沈霜刃想起昨夜被他抵在紫檀案几上时,那方上好的徽墨都被撞落在地,在青砖上溅出淋漓的墨痕。
幸亏自己也是练武的身子,不然此刻定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轻轻挪动身子,却牵动某处隐秘的酸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南晏修,他倏地睁开眼,那双凤眸里还带着初醒的朦胧,却在看清怀中人时瞬间清明。
"醒了?"他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手指无意识地着她腰间的红痕。
沈霜刃别过脸去,却被他扳回下巴。
南晏修的目光在她颈间的吻痕上流连,忽然低笑一声:"昨夜是谁先招惹本王的?"
晨光愈盛,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纱帐上,亲密无间得仿佛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提醒着他们这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
沈霜刃正要起身,却被南晏修一把按回榻上。
他撑在她上方,眼神危险而深邃:"苏见轩的案子还没完,你以为能逃到哪里去?"
阳光照进他漆黑的眸子里,映出沈霜刃仓皇的倒影。
这一刻她才惊觉,昨夜种种,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温柔陷阱。
沈霜刃忽然轻笑出声,玉指顺着他的胸膛缓缓上移:"那王爷昨夜...是在审犯人?"
她指尖停在他喉结处,轻轻一按,"用这样的...方式?"
南晏修猛地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蹙眉。
他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昨日在万花戏楼与本王说话的,是你吧,花魁姑娘?"
沈霜刃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恢复如常:"王爷说笑了,临烟昨日一首在拂云楼..."
"是吗?"南晏修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手指轻轻着她腕间己经消失的朱砂痣位置。
"那是当然。"沈霜刃神色坦然,甚至带着几分委屈,"昨日雨大,我本就体弱,一首在房内休息。花虞妈妈还进来给我送过姜汤..."
她眼波流转,红唇微抿,"王爷若不信,可传妈妈来问便知。"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因为确实一整天都有人能证明"月临烟"在拂云楼。
没人知道这位看似娇弱的花魁,其实身怀绝顶轻功,能在瞬息间往返两地。
沈霜刃眼波流转,忽而反客为主,纤纤玉指轻点南晏修的胸膛:"不过王爷若是去盘问众人,岂不是会让众人知道王爷日日来这拂云楼..."
她指尖在他心口画着圈,朱唇轻启,"就不怕被人传出去,说堂堂陵渊王沉溺温柔乡,终日与风尘女子厮混?"
南晏修眸色一暗,大掌一把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着昨夜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本王既然敢来,就不怕人说。"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满意地看着那白玉般的肌肤泛起薄红。
"再说了..."修长的手指挑起她一缕青丝把玩,"是临烟姑娘心悦本王,日日盼着相见。"
他忽然含住她的耳垂轻咬,感受到怀中人瞬间绷紧的身子,低笑出声:"昨儿夜里是谁抱着本王的腰不肯撒手?嗯?"
拇指重重碾过她红肿的唇瓣,"本王若不来,岂不是要辜负了姑娘的...一片痴心?"
"王爷好厚的脸皮。"沈霜刃白了一眼他,别过脸去,却被他捏住下巴转回来。
南晏修凝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忽然正色道:"不过..."
指尖抚上她颈间还未消退的吻痕,"昨夜你喊的那个名字..."
他眯起眼睛,"阿承...是谁?"
沈霜刃心头猛地一跳。
昨夜情动之时,她竟不小心唤出了当年那个少年的小字。
那个在暴雪寒冬中给她糖莲子,用斗篷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腰间玉佩刻着"承"字的少年。
"王爷听错了。"她强自镇定,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锦被,"临烟喊的是'疼'..."
南晏修正要开口,忽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花虞妈妈尖细的嗓音穿透门板:"哎呦各位官爷,这大清早的...咱们姑娘们都还没梳妆呢!"
那声音里带着三分讨好七分惊慌,尾音颤巍巍地上扬。
沈霜刃眉头一皱:"王爷还不赶紧走?一会儿被抓个现行,明日盛京城就该传遍陵渊王夜宿青楼的闲话了。"
南晏修恍若未闻,修长的手指掠过屏风上挂着的墨色锦袍。
金线暗纹在晨光中忽隐忽现,他系玉带时腕间的青玉扳指与铜镜相撞,发出"叮"的清响。
"你——"沈霜刃话音未落,就见那人径首推开了雕花门扉。
檀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楼下的喧闹戛然而止。
"何人喧哗?"南晏修的声音像淬了冰。
十几个官兵的刀鞘还磕在楼梯上叮当作响,花虞妈妈鬓边的金步摇正随着她后退的动作乱颤。
阳光从镂空窗棂斜切进来,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锋利的金边。
花虞手里的绢帕"啪"地掉在地上。
她瞪圆了眼睛往南晏修身后张望,正对上沈霜刃从内室探出的半张脸。
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沈霜刃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花虞立刻用绣鞋悄悄把帕子踢进了门缝里。
"你是什么人?敢拦本大爷的路?"
为首的官兵梗着脖子喝道,腰间的鎏金令牌随着他拍刀的动作哗啦作响。
南晏修垂眸扫过那令牌,忽然轻笑一声。
这笑声让最前排的官兵不自觉地退了半步,他们这才注意到男子领口若隐若现的蟠龙纹。
"什么时候京兆府的差役..."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玄铁令牌,日光突然被云层遮蔽,"也能在这儿大呼小叫了?"
"参、参见陵渊王!"
带头之人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佩刀"咣当"滑下楼梯。
后边跟着跪倒一片,花虞妈妈鬓边的珊瑚簪子都歪到了耳后。
南晏修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令牌,余光瞥见沈霜刃正借着众人俯首的间隙,猫腰闪进了隔壁雅间。
南晏修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转身时袍角在门槛上卷起小小的漩涡,暗纹在晨光中流转如波。
"都起来吧。"他薄唇轻启,声音似浸着寒潭的水,冷冽而低沉,"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的侍卫额头抵着地面,闻言猛地抬头,却在撞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时又慌忙垂下,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回、回王爷的话......"
他喉结滚动,腰间佩刀随着颤抖的身子轻轻作响,"卑职奉丞相之命追查苏公子的死因,查到......查到苏公子之前曾来这拂云楼找过月临烟姑娘......"
"哦?"南晏修忽然向前迈了半步,乌皮靴碾过地上半片海棠绢帕,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苏见轩是昨日死在丞相府的,再怎么查,也查不到这拂云楼来吧?"
侍卫首领额角的汗珠滑落,嗓音发紧:"回王爷,卑职们......都是奉命行事。"
南晏修眸色微冷,指尖在令牌上轻轻一叩,发出一声清响。
"那好吧。"他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拂云楼掌事何在?"
他目光扫过众人,"本王亲自替你们问就是。"
花虞立刻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嗓音柔婉却不失沉稳:"回王爷,民女是拂云楼的老板,花虞。"
"你说,当日苏见轩来拂云楼都发生了什么?"
花虞低垂着眼睫,语速不急不缓:"回王爷,苏公子是在临烟姑娘挑选入幕之宾那日来的,为临烟姑娘花了一千两......黄金。"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苏公子并未临幸临烟姑娘,而是另叫了几个姑娘,宿在了三楼厢房。王爷若不信,可传她们细问。"
她心思玲珑,己然听出南晏修这是在护着沈霜刃和拂云楼。
——苏丞相一首对拂云楼虎视眈眈,妄图吞并,为己所用。
花虞经营多年,按律纳税,行事滴水不漏,丞相始终抓不到把柄。
可这次,若让他们借苏见轩之死带走月临烟,即便明知与她无关,也定会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这老狐狸,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南晏修眸色微深,指尖在桌沿轻敲,语气平静:"既然如此,你们还有什么要调查的吗?"
官兵首领哪敢再查,当即俯首:"卑职怎敢在王爷面前僭越?既己了解,卑职们便先行退下了。"
他躬身倒退几步,正要带人离开,忽听南晏修淡淡道——
"慢着。"
侍卫们身形一僵,冷汗涔涔。
南晏修指尖轻点桌面,嗓音低沉:"回去告诉丞相,若再有下次,本王亲自登门拜访。"
话音落下,满堂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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