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吐出那张A4纸的瞬间，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黑色宋体字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经公司综合评估，决定与您解除劳动合同......"茶水间飘来同事庆祝项目结项的欢笑声，混着咖啡机的嗡鸣，像根细针在耳膜上反复剐蹭。
她盯着落款处鲜红的公章，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为了赶产品迭代方案，她在办公室沙发上蜷缩着睡了三晚，咖啡渍在键盘缝隙里结出深褐色硬块。此刻工位隔板上贴着的"全勤标兵"奖状正在微微卷曲，边角被空调风吹得簌簌作响。
"小林，来办下交接吧。"人事经理王姐抱着文件夹站在身后，红色高跟鞋的鞋跟在瓷砖地面敲出规律的节奏，"补偿金会按N+1打到卡里，今天就能走完流程。"王姐的香水味混着打印纸的油墨气，林夏突然想起入职那天，也是这样的味道。那时王姐笑着说："咱们公司最看重的就是奋斗精神。"
走出写字楼时，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血色。林夏摸出手机，通讯录里躺着376个联系人，却找不到一个能倾诉的对象。微信置顶是家庭群，母亲今早发来消息："邻居家孩子考上公务员了，你什么时候......"她关掉屏幕，在地铁口的便利店买了罐啤酒，铝罐外壁的水珠洇湿了裁员通知书的边角。
深夜十一点，林夏盯着招聘网站的界面发怔。搜索栏里"产品经理"西个字泛着幽蓝的光，相关职位从三个月前的2389个锐减到如今的76个。刷新键被按得发烫，突然跳出一条标注"急聘"的信息，公司名称旁挂着"独角兽企业"的金色标签。
"岗位职责：负责用户增长全链路设计......"林夏眼睛发亮，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简历里的项目经验重新排版。当她点击发送时，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0:17，窗外的城市依然灯火通明，像片永不熄灭的电子坟场。
三天后收到面试邀约时，林夏特意翻出压箱底的职业套装。面试地点在CBD新开的写字楼，电梯上升时的失重感让她想起被裁那天的眩晕。推开玻璃门，前台小妹递来登记表，教育经历栏赫然印着"仅限985/211学历"的红章。
"林小姐？"面试官翻着简历，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你在XX公司做的项目，我们去年就用AI实现了自动化，效率提升400%。你觉得传统产品经理的价值在哪？"会议室空调开得很低，林夏后颈的冷汗却顺着脊椎往下滑。她瞥见对方名牌上的"90后总监"字样，突然意识到自己32岁的年龄，在这个工位上己经是过期商品。
走出大楼时，手机弹出新消息。闺蜜发来截图："快看热搜！大厂开始裁35岁以上员工了。"配图是某论坛热帖，楼主用加粗字体写道："职场不是养老院，没有利用价值就该被淘汰！"林夏把手机塞进包里，在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当午餐。滚烫的萝卜块在嘴里化开，咸得发苦。
地铁里，她刷到条短视频。穿着西装的"职场导师"对着镜头激昂陈词："被裁员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核心竞争力！现在报名我的课程，教你打造年薪百万的个人IP......"视频下方飘着弹幕："交了8888，结果全是鸡汤""我按他说的改简历，面试邀约反而更少了"。林夏关掉APP，窗外隧道的灯光在玻璃上拉出破碎的光带。
深夜，林夏打开Excel表格，列出每天投递的岗位、面试公司、反馈情况。红色标注的"未读"越来越多，绿色的"通过"栏始终空白。当鼠标滚轮滑到第37行时，屏幕突然弹出新闻弹窗："全国青年失业率突破20%"。她盯着跳动的数字，听见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鸣，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凌晨三点，林夏收到条短信："您好，我们看到您投递的简历，想邀请您参加明天的群面......"发件人是家连官网都打不开的创业公司，地址在城中村的居民楼。她攥着手机犹豫良久，最终在闹钟里新增了个6:30的提醒。窗外，第一班地铁的轰鸣声正从地底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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