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山谷，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照亮了一张张劫后余生、兴奋又疲惫的脸。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啤酒泡沫在杯子里翻滚，音乐声震耳欲聋。白天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对手们，此刻勾肩搭背，大声谈笑，吹嘘着自己的“战绩”，气氛热烈到顶点。
温婉换下了那身脏污的迷彩服，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坐在篝火外围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上，让那道创可贴下的伤口轮廓若隐若现。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安静地看着喧闹的人群，眼神有些疏离，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白天的硝烟和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与眼前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林真真正被一群人围着，绘声绘色地描述温婉最后那场“一挑五”的神迹，引来阵阵惊呼和崇拜的目光。温婉对此恍若未闻。
顾辰也换了一身干净休闲装，被几个艺人围着灌酒。他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插科打诨，来者不拒，仿佛白天那个在彩弹雨中为她挡枪、眼神锐利如孤狼的人从未存在过。他甚至在众人的起哄下，拿着麦克风跑到篝火边，即兴唱了一首跑调跑到姥姥家的流行歌，引发全场爆笑。
然而，温婉敏锐地注意到，每当有人试图靠近她所在的角落，或者话题有意无意转向她时，顾辰插科打诨的声音总会适时地响起，巧妙地将话题引开。他的目光，也总是不经意地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审视和…刻意营造的距离感？
他在躲她。或者说，他在刻意地疏远她。
温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白天战场上那个眼神沉静、动作狠厉、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为她创造机会的顾辰，与眼前这个在酒精和喧闹中扮演“花瓶”明星的顾辰，割裂感越来越强。她心底那点因他“挡枪”而升起的异样情绪和隐隐的疑惑，此刻被这刻意的疏离浇得冰冷。
“小婉！”林真真终于摆脱了人群，拿着一大把烤肉串兴冲冲地跑过来，“给！刚烤好的！可香了！”
温婉接过一串，低声道谢。
林真真挨着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人群中心那个正在“耍宝”的顾辰，撇了撇嘴：“真能演！白天被揍得跟孙子似的，晚上又活蹦乱跳了。”她咬了口肉串，含糊不清地说：“不过，小婉，他白天冲出来替你挡枪那会儿，真挺爷们的！虽然蠢了点…”
温婉没说话，只是看着篝火跳跃的火焰。
林真真凑近她，带着点啤酒气，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小婉，你觉不觉得顾辰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跟看别人不一样！他是不是…”她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温婉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瓶身也压不住心底翻腾的情绪。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波澜。
“他只是我的雇主。”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篝火的暖意驱不散温婉心底那层薄冰。林真真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分析着顾辰“怪怪的眼神”，温婉却只是沉默地看着跳跃的火焰，仿佛那跃动的光能吞噬掉白天的惊心动魄和此刻心头的烦乱。那句“他只是我的雇主”说出口时，平静得连她自己都信了，可只有她知道，握着矿泉水瓶的指尖，被冰凉的瓶身激得微微发麻，心底某个角落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哎呀！你们俩躲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蒋成浩端着两大杯啤酒，摇摇晃晃地凑过来，一屁股坐在林真真旁边，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真真姐，继续讲啊！”他嗓门洪亮，立刻引来旁边几道好奇的目光。
温婉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下意识地想往阴影里再缩一缩。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喧闹中心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和口哨声。只见顾辰被几个人推搡着，踉跄地又站了起来，手里不知被谁塞了个空啤酒瓶当“话筒”。他醉眼朦胧，脸上挂着夸张到滑稽的笑容，正对着篝火扭动着身体，怪腔怪调地吼着另一首更不着调的歌，肢体语言极尽浮夸之能事，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蒋成浩那好奇的追问，都牢牢地吸附了过去。
林真真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又开始了，人形噪音制造机…”
“没劲！”蒋成浩见焦点转移，悻悻地灌了一大口啤酒，转头又去找别人拼酒了。
林真真看着温婉越发沉默的侧脸，以及她无意识着脸上创可贴边缘的手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眼珠一转，突然站起来，冲着顾辰的方向大喊：“喂！顾花瓶！别嚎了！过来！给小婉敬杯酒！今天要不是她，你早被揍成筛子了！”
喧闹的音乐声恰好在这一刻切换成稍缓的节奏，林真真这一嗓子穿透力十足，瞬间让周围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顾辰，又转向角落里的温婉。
“啊？敬酒？”顾辰脸上依旧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拖着长音，脚步虚浮地朝这边晃过来，边走边夸张地拍着胸口，“敬！必须敬！温婉姐姐今天天神下凡，救我狗命于水火之中！恩同再造啊！”他随手从旁边的桌上抄起一杯不知道谁喝了一半的啤酒，晃荡着走到温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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