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恩拿起第15顺位的信封，拆开。他看了一眼，花白的眉毛少见地向上挑了一下，似乎确认了一下那个名字的拼写。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巴克莱中心的每一个角落：
“2013年NBA选秀第一轮第15顺位，迈阿密热火队选择的是——”
他顿了顿，确保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误：
“扬尼斯·西纳·乌戈·阿德托昆博（Giannis Sina Ugo Aokounmpo）！来自希腊，菲拉斯蒂科斯篮球俱乐部！”
轰——！
不是掌声，是海啸般席卷全场的惊愕、困惑与哄笑！
啥玩意？就这？？？
ESPN解说席一片混乱： “Giannis… Ao… kounmpo？我的天！来自希腊次级联赛？热火队…他们到底在选什么？这是一个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详细球探报告的名字！秦宇先生再次让我们震惊了！”
观众席上更是议论纷纷，许多人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笑。镜头扫过其他球队的经理包厢，不少人摇头耸肩，露出“果然是个疯子”的表情。
包厢内，秦宇对下方的骚动置若罔闻。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姿挺拔地站在明亮的玻璃幕墙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笑吧，尽情的笑吧！几年后你们就知道错过了什么！！！
聚光灯终于打在了主角身上。扬尼斯·阿德托昆博，这个来自希腊街头的瘦高少年，穿着一身明显借来的、过于宽大的灰色廉价西装，带着一脸茫然和巨大的惊喜，和家人拥抱后，跌跌撞撞地走上台。
他甚至被话筒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引发又一阵哄笑。
他紧张地握住斯特恩的手，对着话筒，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磕磕绊绊的英语挤出几个词：“Thank you… Miami… I… work hard…”（谢谢…迈阿密…我…会努力…），最后又用母语小声说了句：“Ευχαριστ? πολ?!”（非常感谢！）。
斯特恩看着眼前这个紧张、青涩却蕴藏着难以想象潜力的“希腊怪物”，脸上露出了今晚最温和、也最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用力握了握扬尼斯的手，仿佛在传递一种无声的祝福和期许。
这就是传说中的疯批秦宇选择的新秀么？看起来也蛮有潜力的。之前还有些人向自己建议联盟强制介入，逼着这秦宇交出热火队。
真是可笑，他是种族歧视了还是性侵？一个球队老板亲自下场做些交易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他的肤色让有些人感到不自在了！
漫长的选秀大会结束之后，秦宇还是决定拜访下斯特恩。
总裁办公室中，大卫·斯特恩正摘下他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用指腹缓慢地揉压着眉心。选秀夜的聚光灯和随之而来的繁琐事务，在他那张线条依旧锐利但己明显刻上岁月痕迹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疲惫。
“斯特恩先生。”秦宇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
斯特恩抬起头，眼神在看清来人时，那份疲惫被一种深沉的审视所取代。他微微颔首，示意秦宇坐下。“秦先生。选秀夜刚结束就急着见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以为你会更关心你的新‘玩具’。”
“玩具需要时间打磨，”秦宇在宽大的扶手椅上坐下，姿态放松却不失分寸。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深棕色纸盒，轻轻放在斯特恩那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倒是您，为这整个‘游乐场’操劳了大半生，更值得关心。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斯特恩的目光落在那朴素的纸盒上，带着一丝商人的警惕和好奇：“哦？来自东方的神秘礼物？”
“家乡的特产，一点心意。”秦宇没有首接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动手拆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两瓶造型古朴、通体素白的瓷瓶。
他熟练地旋开其中一瓶的红色塑料盖，一股浓烈、醇厚、带着奇异酱香的气息瞬间霸道地弥漫开来，顷刻间便压过了办公室原有的气息，甚至盖过了窗外飘来的都市浮华。
斯特恩的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眉头先是微蹙，随即又缓缓舒展开来。他身体前倾，眼神里那点职业性的审视淡去，被一种纯粹的好奇和品鉴者的探究所取代。“这味道……很特别。”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冰凉的瓷瓶，“茅台？”
“是的。”秦宇点头，取过桌上两个干净的玻璃水杯——显然斯特恩这里并不常备酒杯。清澈如水却香气西溢的液体被缓缓注入杯中。
“一种敬意，”他举起一杯，看着斯特恩，目光深邃而真诚，“不是对NBA总裁的敬意，大卫，是对您这个人。对您为这项运动所做的一切。有些贡献，值得超越时间和立场的铭记。”
斯特恩拿起另一杯，没有立刻喝。他透过杯壁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却拥有迈阿密热火这样一支王朝球队的东方人，眼神变得复杂。
那浓烈的酒香萦绕在鼻端，秦宇话语中那份超乎寻常的、近乎预言的尊重感，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沉默了几秒，杯中那晶莹的液体微微晃动着，映着顶灯的光。
“敬意我收下，秦。”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但有些事，你做得太急了。”
他呷了一小口茅台，那灼热而醇厚的液体滑入喉咙，让他微微眯了下眼，随即恢复常态，“帕特·莱利……他是热火的图腾，是南海岸篮球的灵魂。你的‘重建’手术刀，第一刀就切在了大动脉上。还有波什？那是勒布朗身边最可靠的火力点之一！交易他？你是在亲手拆散一个刚刚铸就的王朝根基。”
斯特恩放下酒杯，身体靠回宽大的椅背，双手在腹前交叉，摆出了谈判的姿态。“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过于锋利的刀，更容易伤到自己，也会割裂你立足的根基。看看达拉斯的马克·库班，他够疯，够有想法，但他用了多少年才真正触摸到奥布莱恩杯？其中的代价，你计算过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规劝，也暗含着警告，“联盟需要稳定，秦，热火更需要稳定。过度的动荡，会吓跑球迷，吓退赞助商，更会让其他球员对你望而却步。这不是电子游戏，输了可以重开一局。”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茅台那霸道的香气依旧固执地萦绕不散，与斯特恩话语中沉甸甸的忧虑交织在一起。窗外灯火无声流淌，映在秦宇年轻而平静的脸上。
“大卫，”秦宇也放下了酒杯，指尖轻轻着冰冷的杯壁，目光迎向斯特恩，“您打造了NBA这个伟大的时代，让它从一个挣扎求生的联盟，变成了全球瞩目的商业和文化现象。您的规则，您的铁腕，您的远见，塑造了今天的一切。”
“但时代，总是在向前滚动。”
秦宇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热火需要改变。不是小修小补，是彻底的蜕变。莱利的时代烙印太深，深到足以遮蔽未来的阳光。至于波什……他是个好球员，但他不属于热火的下一个蓝图。”
秦宇的眼神异常坚定，没有丝毫动摇，“我知道这看起来疯狂，像库班。但有时候，打破旧世界的秩序，需要的恰恰就是这种‘疯狂’的勇气。您当年力排众议推行着装令、开拓海外市场时，在很多人眼里，不也是‘疯狂’吗？”
斯特恩深深地注视着秦宇，仿佛要穿透他年轻的外表，看清他灵魂深处真正的图景。那浓烈的茅台酒气似乎也化作了某种催化剂，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新旧力量对峙的气息。
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凝重，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长长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洞悉，呼出一口气。
“勇气？呵……”他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那灼人的液体，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城市森林，“我只希望，你拥有的不仅仅是勇气，秦。更要有与之相匹配的智慧，以及……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箭了。风暴，会比你想像的来得更快、更猛。”
秦宇迎着老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却无比清晰的弧度：“风暴？”他轻声重复，似在咀嚼这个词的分量，“那正是我想要的，大卫。风平浪静的海面，永远无法锤炼出征服大洋的巨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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