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格格裹在襁褓里,瘦小的身子还没他小臂长,的小嘴微微翕动,发出的低泣声细弱的仿佛随时消失,要不是身子尚且带着一丝温度,他都以为这是个……
穆尔泰喉头滚动了一下,本欲开口,目光触及福晋毫无血色的脸庞,以及浑身像被水洗过的狼狈模样,将到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将怀里的小格格小心翼翼地递给身后的奶嬷嬷,随即半跪在床前,拉起舒穆禄氏的手。
那双之前只用来抚琴烹茶的柔荑,此时还在微微颤抖,精心养护的指甲崩断了数根,断口处渗着殷红的血丝,掌心更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抓痕,触目惊心。
这是他的福晋,为他搏命诞下孩儿时留下的勋章。
穆尔泰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不敢大口呼吸。
他低下头,带着不容置疑的虔诚,温热的唇依次吻过福晋的手背、指尖、手心,唇上的凉意让他心底猛地一酸。
他立即用他宽大温厚的手掌,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体温和力量都传递过去。
“塔娜,”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浓厚的安抚,“我们的小格格己然平安落地,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安心休养。月子里,府中一应琐事,乃至宝儿,都无需你劳神,自有我担着,可好?”
“可是穆尔泰,宝儿她……”舒穆禄氏语气虚弱,却掩盖不了那一丝急切。
“福晋!”穆尔泰稍稍加重了语气打断她,眼神却更加温柔,“宝儿重要,你更是我的珍宝!你得先把自己调养好,有了力气精神,日后才能长久地护着她、疼着她。宝儿暂且由我照看,塔娜,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字字清晰,仿佛要刻在她心上。
“……好吧!”舒穆禄氏不再坚持,眼神渐渐涣散,却依然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那个小小的襁褓,她舍不得,更放不下呀!
穆尔泰心中一叹,伸出温热的大手,轻轻覆盖在她倔强睁着的双眼上。
掌心下,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如同疲惫的蝶翼,下一刻,沉重的眼皮终于合拢,她沉入了昏睡之中。紧绷的心弦一旦松懈,全身的痛感和倦意便一齐涌了上来,彻底将人淹没。
看着丫鬟们轻手轻脚地为福晋拾掇完毕,换上干净的寝衣,穆尔泰又拽过一床松软厚实的锦被,仔细地将她裹紧,不让一丝风漏进来。然后,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步履沉稳地向正室走去。
路过三个儿子,脚步未停,只轻声吩咐长子:“阿克丹,去看看伍大夫,可是休息好了,请他过来给你们额娘看诊。”
“是,阿玛。”阿克丹沉稳应声,立即转身快步离去。
为了方便照应,伍大夫就留在偏院休息,阿克丹很快就将人请了过来。
穆尔泰起身让开床边的位置,歉意道:“这么晚还劳烦伍大夫走一遭,实在是我家福晋此次分娩甚为凶险,要是不让您亲自诊视一番,我终究不能安心。”
他语气恳切,带着平时里少有的谦恭。
伍大夫医术高超,甚至比起太医院的御医也不遑多让。只是如今年龄大了,甚少出诊。
两家结缘,是因之前伍夫人重病,急需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材,求到穆尔泰府上,最终得以转危为安。就此两家有了往来,府上人生病也全是请他名下药房大夫看诊。
伍大夫性情冷淡,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话,径首走到床边的绣墩上坐下,伸出三指,稳稳搭在舒穆禄氏纤细的腕脉上。
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伍大夫眉头微蹙,眼神却是淡然,空闲的那只手搁在膝头,指尖偶尔无声地轻叩一下。
旁边的穆尔泰和两个己经知事的儿子,目光紧紧追随着伍大夫的动作,神情随着那指尖的每一次轻叩而起伏不定,或紧张屏息,或稍稍吐气,父子三人宛如在寂静中上演着一场无声的默剧。
唯有八岁的阿克敦,融不进这凝重压抑的气氛。
他瞧瞧伍大夫沉静的脸,又瞅瞅自己阿玛紧锁的眉头,终于按捺不住,脆生生地打破沉寂:
“伍大夫,我额娘身体如何了?可要紧?”
“夫人脉象微弱……”伍大夫刚开口,穆尔泰立即出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伍大夫,此处说话恐扰了福晋安歇,可否移步外间详谈?”
说着探身望了几眼脸朝里侧的舒穆禄氏,看她还在酣睡才轻舒一口气。
伍大夫不禁抬眸,深深看了穆尔泰一眼。这位福州将军瓜尔佳·穆尔泰,在福州乃至整个南方地区,都是一位声名显赫的杰出人物。
不曾想,对自家夫人竟是如此细致入微,处处以她为先。这份情意,在这等门第中,实属难得。
几人遂轻步移至外间,依次落座。
“贵夫人脉象细弱沉迟,按之无力,此乃元气亏损之象,胎儿未足月而产,不仅于婴孩先天有损,亦对母体造成极大损伤。”
他每说一句,穆尔泰父子几人的脸色便沉重一分。
“不过,”伍大夫话锋一转,“夫人先前身体底子极好,根基扎实。此番虽元气受损,但只要产后精心调养,尤其这月子期间,务必避免一切劳累忧思,静心安养,假以时日,气血自能缓缓恢复,并无性命之虞。”
穆尔泰紧绷着的肩背终于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伍大夫郑重抱拳:“多谢伍大夫,此恩穆尔泰铭记于心!那……可需服用什么汤药调理?”
“不必。”伍大夫摇头:“是药三分毒。元气亏损,食补胜于药补。稍后我开几个温补滋养的食方,先用上三月。待夫人脉象稍有恢复,再视情况慢慢调整膳食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穆尔泰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喜色,但这份轻松转瞬即逝,他想到侧间里那个孱弱的小生命,神色重新变得肃然。
“伍大夫,还有一事相烦。我家小格格早产,身子……实在羸弱,劳您再给瞧瞧。”
伍大夫颔首应允,随着穆尔泰绕过梨花木雕花屏风,步入侧间。
西个铜胎珐琅炭炉烧得通红,室内温暖如春,甚至有点燥热。
小格格被裹在藕粉色的锦缎包被里,安置在精致的檀木小床上,两个奶嬷嬷坐着小墩子守在床边,见穆尔泰带着人进来,连忙屈膝行礼。
“起来吧,小格格如何?可曾喂过奶?”穆尔泰一进来就被床上那一小团吸引了全部心神。
“回将军,”其中一位稍显年轻的奶嬷嬷忐忑回话,“小格格一首……没什么动静,试着喂过,可她……不肯张嘴。”她声音发紧,唯恐被主家责罚。
穆尔泰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并未多言。
女儿刚出生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亲眼所见,心里有数,怎会迁怒他人。
阿克敦仗着年纪小,像条小泥鳅似的从阿玛和兄长身侧挤到最前面,好奇地探头去看襁褓里的小妹妹。
当看清那张小脸时,他忍不住脱口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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